第11章 府兵
一如从前。
撂担子不干辞职的时候，辞职理由也无外乎“家中有事”！“身体不适”！
但是，此乃退佃，在永佃制之下，世代为佃，哪怕真能退佃，也要有子嗣接替。
正因为三子，陆暮要以年老为由退佃，赵春生才会听他说这么多。
关乎家小存亡，不容有失。
陆暮其实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听到赵春生一问。
陆暮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抬起头来，也难得的直视主家，口里说着：
“退佃之后，有生之年，我自是要为子孙拼一份将来，所以，我将去李家当府兵…当部曲！”
“此外，我去过陈府，想必老爷也知道，那陈立身，是我婆娘的亲大哥，他给过我武功，我有底气。”
陆暮的桩法自然不是来意陈立身，这么说来，也是为了增加筹码。
事实上，府兵和部曲完全不同，部曲是豪强的佃客招收而来的私兵。
府兵制反而是抑制豪强的。
然而豪强通过经济手段，赐田宅，除其籍，军功赏，招收部曲同样声称是府兵，间接瓦解府兵制，再加上灾年战乱，已经成为动摇中央集权的新势力。
当地只有一个豪强李家，这对于赵家这等乡绅地主，哪怕是陈府来说，也是绝对的庞然大物。
赵春生愣了一愣，怀疑听错了。
在他看来，七旬的陆暮要去当府兵，这根本就是不可能。
另外。
陈府的陈立身，他是知道的，终于眉头微皱。
并不相信陈立身会帮陆暮，毕竟人情没有往来，情义就尽了。
学过武功更是很难让人相信，人老不以筋骨为能，没听说过七十岁还能练武当府兵的。
提及陈府，是让他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让赵春生心中更是不悦。
“老爷，我给你看看我的力气吧。”
陆暮知道多说无益，唯有行动能让人信服，四下看了看，在左边看到了一个石桌子，走过去，口里说着：
“这石桌子，少说也有百斤，哪怕是三十岁的普通壮年，也未必能举起来，但我能。”
陆暮认得这石桌子，这佃农除了耕种，还需要抽空给主家修缮房屋、水利、砍柴、伐木。
这石桌子就是有一年，修缮房屋时候，与人搬进来的。
如今。
陆暮走过去，两只手握住石桌子边缘，口里发出了一声低喝：
“起来！”
咔咔——
老腰发出了骨头声音，却并没有大碍，石桌子应声而起。
高举于顶。
嘭！
重重放下，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诚然。
在陆暮的春木桩只有16进度的时候，就能够举起门前石头。
四年过去后，已经是「春木桩（27/100）」
“哎呀！”
赵春生大惊失色，尤其是石桌子举起来，他就在旁边，生怕砸到他，放下后，他脚下一震，更是惊退了几步，颇为狼狈，口里说着：
“你，你真举起来了，你这般年纪还有这力气？”
旋即，赵春生脸色愈发的难堪，因为这般力气，即使陆暮年纪大了，哪怕是要老死，这力气也是能够攮死他的！
暴起伤人的话，十分的危险。
也验证了，陆暮有生之年，也许真正成为府兵，拼杀杀敌立功，可能真有机会老死前出头！
何况，陆暮所言的投靠豪强李家、去过陈府，得陈立身相助，这些都不能再忽视，也知道退佃此事要着重考虑，面露难色道：“老陆你还真有点本事，只是，退佃终究不是小事，容我问问我夫人。”
陆暮点了点头。
主家母他是知道的，只是很难见着。
一来，她深居不出。二来，听闻这赵春生能够起家，还是多亏了他夫人的宗亲相助，在这赵家里，一来是主家母决定大事。
很快，赵春生回去主卧里面，随着出来了一名老妇人，赵春生的发妻胡芳。
年纪已经不小，却养尊处优久了，生出一股贵气，对陆暮没有好脸色，不悦的问了一句：“就你要退佃吗？”
“是的夫人。”
陆暮没有低垂着头，仍然直视，这让胡芳眉头一皱。
自家的佃农，犹如牛马，却被佃农直视着，这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其外。
陆暮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深知真正能够让三儿避免徭役的，还是一个唬头。
他必须让赵家知道他有实力！有底气！
也正因为这几年的蛰伏，因为老有所成的命格，让他渐渐有了胆气，有了自尊。
才有这一道眼神。
“嗯，我知道了。”
“你要退佃。”
“我想想。”
胡芳没有多说，转身走向屏风，口里说着：“当家的你过来一下。”
此后。
在陆暮紧张的等待不久。
两人商量片刻，可算是走了出来。
这胡芳仍然很冷漠，不过却带着算盘，说道：
“可以，我同意你退佃了。”
“轰！”
闻言，陆暮整个脑袋都嗡鸣了一下，激动的浑身颤抖。
耕了一辈子田，做梦才能梦到的不再给人当牛马，终于发生在了眼前。
深吸一口气后，努力平复着心情。
“不过，你还有力气，仅仅是年老为由还不够，我需要一份赎身钱。”
胡芳把算盘放在石桌子上，没有抬头，嘴上说着：
“你如果没有银子，你有生之年，你三个儿子每年交粮就要多交一成，灾年是九成，你看如何？”
陆暮惊喜的心情，顿时戛止。
他实则有钱，怀里揣着十贯五十六文钱，但却是隐田的收成，这钱不能露白，只能摇头道：
“……我没银子。”
九成！这简直不让人活，哪怕糠菜半年粮，恐怕也熬不过去。
所谓的“百钱卖一儿，斗粟易一女”，即男孩仅需100文，女孩仅需一斗米，赎的时候却是天价！
他还只是退佃竟然就如此。
要不是有隐田，恐怕已经再次被迫低头，事到如今九成就九成，于是重重点头。
胡芳不在多说，拿起算盘，准备走进屏风。
赵春生则是多问了一句：“老陆，如若反悔，现在为时不晚，交九成的粮……你那家小支撑不住的。”
“陆某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陆暮抬着头，直视着赵春生和胡芳，然后转身：
“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