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现场打脸啪啪响
“云顶天宫”酒店的大门，像一张沉默巨兽的口。
张野迈步踏入，周遭空气的温度似乎都升高了几度，带着一种人工调控的暖意，混合着金钱的味道。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极高的穹顶垂落，散发着碎钻般的光芒，光线投射在能倒映人影的大理石地面上，晃得人有些眼晕。
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端着细长的香槟杯，脸上挂着标准化生产的微笑，眼神却像雷达一样快速扫描，捕捉着猎物，交换着无声的利益信号。
空气中弥漫着至少十几种昂贵香水的混合气息，还有一丝淡淡的、来自某个角落的顶级雪茄烟气，构成一种名为“上流”的、令人胃部轻微不适的甜腻结界。
他那一身纯黑丝绒礼服，本意是低调的奢华，但在这种恨不得把“我有钱”三个字刻在脸上的环境里，反而像一个突兀的黑洞，沉默地吸收着周围所有的浮华光线，也吸引了无数道目光。
好奇。
探究。
轻蔑。
审视。
几句刻意压低的议论，还是精准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那就是张野？”
“穿得倒挺像样，居然真的敢来。”
“呵，敢不来吗？王总亲自下的帖子，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看着吧，听说王总给他准备了‘惊喜’，今晚有好戏看了。”
张野面无表情，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那些议论只是恼人的苍蝇嗡鸣。
他那双黑沉的眸子，却如同最高精度的扫描仪，不动声色地掠过全场，将那些精致面具下的贪婪、算计、虚伪，一一记录在案。
这里的空气，比他那间刚交了三个月房租的出租屋里的陈年灰尘，还要令人窒息。
他走向自助餐台区域，那里相对偏僻安静，视野却开阔，适合当个合格的观察者。
长条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满了各种造型精美、但看起来就不怎么顶饿的小点心，还有堆成金字塔形状的进口水果。
他随手拿起一只盛着橙黄色液体的厚底玻璃杯，杯壁冰凉。
还没等他决定要不要尝尝这看起来像芒果汁的东西，一个略显油腻，带着刻意热络的声音就在旁边响了起来。
“哟，这不是最近网上大火的张野先生吗？久仰久仰！”
张野侧过头。
一个穿着花哨格子西装，头发用发胶梳得一丝不苟，油光锃亮，能反射灯光，年纪约莫四十上下，脸上堆满商业假笑的男人，正端着一杯红酒，用一种自以为很懂行的眼神打量着他。
是杨子。
张野有点印象，前几天刷短视频时见过这号人物。
一个卖家具起家的老板，最近不知道搭上了哪条线，削尖了脑袋想往娱乐圈钻，整天在网上发表一些惊世骇俗的言论博眼球，没什么真本事，但特别喜欢对新人指手画脚，摆出一副“老前辈”的谱。
“有事？”
张野语气平淡，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欠奉。
杨子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冷淡的反应，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瞬间的卡顿，像是老旧电脑死机前的画面凝固。
随即，他又迅速调整好表情，挂上那种更显虚伪的、倚老卖老的姿态。
“呵呵，没什么大事，就是看见张先生一表人才，想过来跟你交流交流。”
他装模作样地呷了一小口红酒，眼神带着一种挑剔的审视，从张野的头发丝扫到皮鞋尖。
“年轻人嘛，有才华是好事，值得鼓励。”
“但也要懂得谦逊，要懂得尊重前辈，知道吗？”
“这个圈子，水深着呢！”
他咂咂嘴，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不是你随便搞两首怪里怪气的歌，就能站稳脚跟的。”
“你看你今天这身打扮，”他指了指张野的礼服，摇着头，“虽然料子看着还行，但跟咱们这个场合的氛围，还是有点……嗯……格格不入啊。”
“太扎眼了，不够稳重，不好，不好。”
他连说了两个“不好”，仿佛张野穿成这样是对这个高雅场合的亵渎。
张野差点被这蠢货的逻辑给逗笑了。
这傻缺是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跑这儿来对他进行“时尚点评”和“人生指导”？
他晃了晃手里那杯橙黄色的液体，看着杯中液体漾起细微的波纹。
“哦？”
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弧度。
“那依杨总您的高见，我今天应该穿什么来比较‘融入’？”
“穿件印满二维码的文化衫？”
“胸前印付款码，背后印点赞码，方便各位前辈扫码支持，提携后进？”
“噗……”
旁边传来一声清晰的、没憋住的低笑声，虽然很快被掩饰过去，但在这相对安静的角落，格外刺耳。
杨子的脸，“腾”地一下就涨红了，从脖子根红到额头，像是被人当众狠狠抡了一个大嘴巴子，火辣辣的疼。
“你！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呢！”
他提高了音量，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找回刚才丢掉的面子。
张野却连多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欠奉，直接转过身，端着杯子打算换个清净点的地方。
跟这种傻逼多说一个字，都感觉拉低了自己的智商。
“你给我站住！”
杨子见他要走，更是恼羞成怒，下意识地伸手就想去拦张野的胳膊。
就在这时，一道娇嗲的女声恰到好处地插了进来，像是一勺蜜糖滴进了滚油里，瞬间改变了现场的气氛。
“哎呀，杨总，张野先生，你们这是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呀？”
一个穿着裸色紧身曳地长裙，将身材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面容精致妩媚，但眼角眉梢透着一股精明算计的女人，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
是蔡静怡。
蓝星新生代四小花之一，以性感大胆的风格和层出不穷的绯闻著称，据说为了维持这张脸和身材，背后没少挨刀子花银子。
张野记得，她的观众缘似乎两极分化严重，尤其在女性群体里，风评相当差。
蔡静怡走到两人中间，目光先是在张野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好奇，又似乎夹杂着点别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然后，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挽住了杨子的胳膊，姿态亲昵，同时对着张野露出了一个甜得发腻，堪称模板化的笑容。
“张野先生，真是久仰大名了，你的那两首歌，我都有听哦，真的非常有才华呢。”
她这话像是发自肺腑的夸赞，但那双精心描画过的眼睛里，却看不到半分真诚，只有公式化的客套和审视。
“杨总呢，也是一片好心，想提点提点你嘛。”
她轻轻拍了拍杨子的手臂，安抚着这个还在气头上的男人，声音愈发温柔。
“毕竟杨总是前辈，经验丰富，大家以后说不定还要合作，都是一个圈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和气生财，对不对呀？”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表面上是在打圆场，化解尴尬，实则巧妙地给杨子挽回了面子，暗示了杨子的“前辈”地位，顺便还拉近了自己和杨子的关系，最后还把自己放在了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道德高地上。
一箭三雕，心思玲珑。
张野心里冷笑一声。
来了。
王建国派来的棋子？
还是单纯想借着这个风口浪尖的机会，过来蹭一波热度，顺便踩他一脚，向某些人表忠心？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用一种近乎漠然的眼神，淡淡地看着蔡静怡在那里尽情表演。
“是吗？”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蔡静怡见他油盐不进，像块又冷又硬的石头，眼底深处快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但脸上的笑容依旧维持着完美的弧度。
她往前又凑近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一股浓郁到有些呛鼻的高级香水味混合着脂粉气，霸道地扑面而来。
“张野先生，我知道你可能对杨总刚才的话有些误会，但大家都是为了你好……”
她的话还没说完，脸上甜美的笑容突然僵住，随即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惊呼，整个人猛地往后踉跄了一步。
一只手闪电般捂住了自己的臀部侧后方，脸上瞬间布满了红晕，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羞愤和委屈。
“你……你干什么！”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几滴晶莹的泪珠恰到好处地悬在眼角，要掉不掉，泫然欲泣。
那演技，不去拿个影后都屈才了。
旁边的杨子像是瞬间被注入了兴奋剂，立刻抓住了这个反击的绝佳机会，勃然大怒地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张野的鼻子上。
“张野！你！你他妈的居然敢当众骚扰蔡小姐！你还是不是人！简直是禽兽！”
周围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部聚焦到了这边。
震惊。
鄙夷。
兴奋。
幸灾乐祸。
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不少人已经悄悄举起了手机，对准了这边的“爆点中心”，准备记录下这难得一见的“大瓜”。
蔡静怡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身体因为“屈辱”而轻轻摇晃，声音哽咽。
“我……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说句话……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演得真像那么回事。
张野看着眼前这出排练好的、拙劣不堪的闹剧，眼神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刚才那一瞬间的慢动作。
蔡静怡靠近时，她自己的那只垂在身侧的手，隐蔽地、快速地、在她自己的裙摆遮掩下，用力地掐了一下她自己的屁股。
动作极快，角度刁钻，力道十足。
如果不是他从一开始就保持着高度警惕，精神力远超常人，恐怕这会儿，蔡静怡已经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坐实他“咸猪手”的罪名了。
呸！
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泼脏水的方式搞臭他？
顺便让自己扮演一个楚楚可怜的受害者，博取同情，吸收这波突如其来的巨大流量，再向那个王建国邀功请赏？
真是……既愚蠢，又恶心透顶。
他正准备开口，用最直接、最不留情面的方式，当众撕破这层涂满蜜糖的虚伪画皮。
一个清脆悦耳，却又带着点漫不经心、仿佛刚睡醒般的慵懒和戏谑的女声，却抢先一步响了起来，像一颗投入浑水的小石子，瞬间打破了现场凝重的气氛。
“哎哟喂，这儿是怎么了？大庭广众，光天化日……哦不对，是灯火通明的，就上演强抢民女……啊呸，是流氓骚扰良家妇女的戏码了？”
围观的人群像是被无形的手分开，自动让出了一条小道。
何苗苗施施然走了过来。
她今天穿了一袭裁剪极其简约，却处处透着顶级质感的银白色曳地长裙，没有过多繁复的装饰，却将她衬托得如同月光下走出的精灵，肌肤胜雪，清丽绝伦。
一头海藻般的长卷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脸上似乎没化什么浓妆，只是略施粉黛，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艳压群芳。
她手里正把玩着一个最新款的超薄智能手机，屏幕还亮着，镜头好巧不巧地正对着刚才事发的方向，似乎……正在录像？
她走到近前，那双顾盼生辉的漂亮桃花眼，先是饶有兴致地上下扫了眼还在那里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蔡静怡，又用眼角余光瞥了瞥旁边还在怒发冲冠、扮演护花使者的杨子，最后，目光才不紧不慢地落在了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的张野身上。
四目相对。
张野从她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里，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狡黠，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
何苗苗晃了晃手里那个还在录制状态的手机，对着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的蔡静怡，笑意吟吟地开口，声音又甜又软，话语却像淬了毒的针尖。
“蔡小姐，你这……是屁股突然抽筋了？还是裙子买小了，勒得太紧，自己不小心给掐到肉了呀？”
她故意顿了顿，微微侧头，仿佛真的在好奇，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周围一圈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刚才离得稍微有点远，刚好在拍点现场的素材，准备发个朋友圈什么的，好像……不小心拍到点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呢。”
蔡静怡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死死地盯着何苗苗手里那个亮着屏幕的手机。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会刚好在拍视频？！
她到底拍到了什么？！
几乎是在何苗苗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张野也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冰冷质感，清晰地传遍了周围每个人的耳朵。
“是啊，我也觉得挺奇怪的。”
他目光转向面色惨白的蔡静怡，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厌恶。
“这位小姐，你刚才离我那么近，你身上那股香水味浓得，我差点当场打出三个喷嚏来。”
“我这个人吧，有点轻微的洁癖，不太喜欢别人靠我太近。”
“尤其是……”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在蔡静怡那张精致却略显僵硬的脸上扫过。
“尤其是身上带着一股劣质硅胶和不明填充物味道的人。”
“噗嗤……”
站在张野旁边的何苗苗，这下是真的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像银铃一样。
她赶紧抬起一只手掩住嘴巴，试图保持淑女形象，但那双弯成了月牙儿的漂亮眼睛，却毫不掩饰地暴露了她此刻的好心情。
张野和何苗苗。
明明是今天才第一次正式见面。
此刻却仿佛是配合了千百次的搭档一般，一个手握“实锤”证据进行威慑，一个言语诛心，直接掀桌子打脸，配合得天衣无缝，默契十足。
周围围观的人群也不是傻子，看到这戏剧性的反转，再结合何苗苗的话和张野那毫不留情的嘲讽，哪还有不明白的？
看向蔡静怡和杨子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恍然大悟、玩味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搞了半天，原来是碰瓷啊……”
“啧啧啧，这手段也太低级了吧？当大家都是瞎子吗？”
“何小姐都说拍到了，这下可丢人丢大发了。”
“我就说嘛，跟杨子这种货色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鸟？”
“那张脸一看就动了不少地方，还硅胶味儿，哈哈哈哈，张野这张嘴也太毒了！”
蔡静怡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像是开了染坊，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又羞又怒又怕，还有一种阴谋被当众戳穿的巨大恐慌。
她求助似的看向身边的杨子，却发现杨子也早已面如土色，额头冷汗直冒，眼神躲闪，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还顾得上她。
“我……我没有……你们……”
蔡静怡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何苗苗优雅地收起手机，施施然走到张野身边，微微仰起小巧精致的下巴，看着他，声音娇嗲，带着点小得意，像只偷吃到鱼干的猫。
“喂，我说，你这次可是欠我一次哦。”
张野侧头看了她一眼。
这女人，确实有点意思。
“谢了。”
他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哼，光动动嘴皮子说谢谢有什么用。”
何苗苗不满地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
那边，蔡静怡再也承受不住这如同实质般的羞辱目光，捂着脸，发出一声近似崩溃的尖叫，猛地推开挡在前面的人群，提着裙摆，狼狈不堪地落荒而逃。
杨子也脖子一缩，灰溜溜地想趁乱溜走。
“杨总。”
张野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准确地扎在了杨子的后背上。
杨子的身体猛地一僵，脚步顿住，却没敢回头。
“以后想出来指点江山，麻烦先回家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张野说完，懒得再看那个僵硬的背影，端起手里那杯一直没喝的橙黄色果汁，仰头，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头那股被挑衅后的躁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