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花房秘影

凌晨三点十七分，陆远山的别墅笼罩在月光下，像一头沉睡的兽。程默用指纹解锁大门时，警报系统发出轻微的“滴“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安保系统连着中控室，“程默低声说，“管家知道我们来了。“

林妍跟在他身后，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别墅内部比想象中简朴，原木家具和米色布艺沙发透着居家的温暖，墙上挂着的照片却展示着陆远山与各国政要的会面——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穿过客厅，落地窗外是月光笼罩的花房。程默推开通往花园的玻璃门，潮湿的植物气息扑面而来。

“绿萝...“林妍轻声说，目光扫过花房四壁垂落的绿色藤蔓，“到处都是。“

程默蹲下身检查花盆下方：“密码是1218，小芸的生日，但保险箱会在...“

“这里。“林妍突然说。她站在花房中央，脚尖轻点一块略微凸起的石板。空洞的回响让两人对视一眼。

程默撬开石板，露出一个嵌入式保险箱。输入“121818“——小芸生日加远山创立年份，锁应声而开。

里面只有一台老式录像机和一盒标着“1991.12.14“的录像带。程默取出录像带时，一张泛黄便签飘落：

“如有不测，交予程默。——陆远山 2018.3.5“

“三年前...“林妍倒吸一口气，“那时候你刚进公司不久？“

程默喉结滚动。2018年春，他还在运维部修服务器，陆远山却已经为今天做好准备。这份超前的信任让他胸口发紧。

录像机接通电源后发出嗡嗡声，雪花屏闪烁几下，画面逐渐清晰：年轻的陆远山坐在办公室内，对面是陈立仁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陆远山脸色惨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签字吧，远山。“陈立仁的声音经过三十年依然清晰，“除非你想看到小芸的'意外事故'调查报告变成真的。“

画面中的陆远山手剧烈颤抖：“你们把她怎么了？“

眼镜男推过一份文件：“签了这个，她明天就能回家。“

就在陆远山签字的瞬间，画面角落闪过一个被两个壮汉架着的女子身影——虽然模糊，但足以辨认出是苏芸。

“他们绑架了她！“林妍捂住嘴。

程默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录像带证实了最坏的猜测——那份担保协议是用苏芸的生命胁迫签署的。

“等等，“林妍突然凑近屏幕，“倒回去一点...那个戴眼镜的人...“

程默倒带重播，定格在眼镜男的特写上。男子梳着过时的背头，左手腕上的金表表盘有独特的十字纹路。

“这手表...“程默皱眉，“我在公司见过...“

玻璃碎裂的声响打断了他的话。程默条件反射般扑向林妍，一块砖头擦着他的后背砸在录像机上，机器迸出火花。

“有人来了！“程默护着林妍蹲下，第二块砖头砸碎花房玻璃，碎片如雨落下。

林妍迅速将录像带塞进内衣口袋：“侧门！“

他们猫腰向花房另一端移动，一道强光突然射来。

“在那！“粗犷的男声吼道。

程默抓起陶制花盆砸向光源，拉着林妍冲出花房。后院树丛中至少有三个黑影，其中一人手持钢管猛扑过来。

“跑！“程默推开林妍，自己却被钢管扫中右肩，剧痛瞬间蔓延至整条手臂。

林妍没有逃，而是抄起地上一截枯枝狠狠抽向袭击者面部。那人吃痛后退，程默趁机一脚踹在他膝盖上，骨头错位的“咔嗒“声令人牙酸。

“车库！“程默忍着痛指向不远处。

两人跌跌撞撞冲向车库，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程默用手机远程启动车子，在追兵赶到前一刻拉开车门。

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程默猛打方向盘避开一个持刀歹徒。后视镜里，黑影逐渐变小消失。

“你流血了。“林妍声音发颤。程默右肩的衣服已被鲜血浸透。

“没事。“程默咬牙坚持，“录像带安全吗？“

林妍伸手探向他胸口，突然红了脸：“在��在呢...“

“怎么了？“

“你心跳...好快。“

程默这才注意到她的手正贴在自己胸前。一瞬间，公园初遇、办公室教导、生死危机中的所有画面闪过脑海。他覆盖住她的手：“因为你在摸我胸口。“

这句玩笑让车内的紧张气氛突然松动。林妍噗嗤笑出声，随即又因他肩上的伤口皱眉：“去医院吧。“

“先去公司地下室。“程默转动方向盘，“陆老师说的'绿萝'可能不是指花房，而是——“

“一个计划？“林妍接话，“我在录像里看到了标签！文件柜上贴着'绿萝计划'！“

程默惊讶地看她一眼。这种默契，仿佛回到了他们最亲密的时候。

协和医院国际部的灯光在黎明前格外醒目。程默刚停好车，手机就响了——法务总监的紧急来电。

“程董！我们发现担保文件上的见证人签名是伪造的！张明德真正的签名总是把'德'字最后一笔拉长，可文件上是直的！“

程默眼前一亮：“日期呢？文件写的是14日，但录像里陆老师签字时桌上日历显示15日！“

“天啊...他们连日期都造假了！我马上申请文件无效！“

挂断电话，程默转向林妍：“我们得分开行动。你去医院守着陆老师，我去公司找'绿萝计划'的文件。“

林妍咬着嘴唇——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三年前，程默会认为这是犹豫；现在他明白，这是她在思考最佳方案。

“好。“她最终点头，“但带上这个。“她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喷雾，“防狼喷雾，近距离能让人暂时失明。“

程默接过喷雾，突然将她拉入怀中。没有言语，只是一个紧紧的拥抱。林妍在他怀里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双手环住他的腰。

“小心。“她在他耳边轻语，呼吸拂过颈侧。

“你也是。“

分开时，程默注意到林妍眼中闪烁的泪光。三年前的分手像一把钝刀，将两人割得血肉模糊；而现在，在这生死时速的黎明，伤口终于开始愈合。

远山大厦地下二层的档案室门锁已经生锈。程默试了三把钥匙才打开，霉味扑面而来。他打着手电在标有“1991“的区域搜寻，很快在最下层发现了红色文件夹——《绿萝计划：人工智能伦理框架初步研究》，起草人苏芸。

翻开文件，第一页用红笔写着：“基于神经网络的机器学习必须设置伦理边界，否则将导致无法预料的后果。——苏芸“

程默快速浏览内容，这是远山集团最早的AI伦理研究，比业内早了近十年。苏芸警告无限制的AI学习可能危害人类，必须植入“伦理算法“。

文件夹最后一张便签写着：“芸坚持伦理框架优先，但陈和周带来的投资人要求简化产品。今日激烈争吵。芸说'没有底线的技术是魔鬼的礼物'。——陆 1991.12.10“

四天后，苏芸被绑架，陆远山被迫签署担保文件...

“找到你了。“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程默转身，财务总监赵晋站在门口，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的心脏。

“录像带和文件，交出来。“赵晋冷笑，“否则明天的新闻会是'年轻高管因压力过大自杀'。“

程默的大脑飞速运转。赵晋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除非...

“你就是陈立仁安插在陆老师身边的眼线。“

“聪明。“赵晋晃了晃枪，“可惜快死的人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程默余光扫视周围，寻找逃生路线。档案室后方的通风管道太小，最近的掩体是五步外的金属柜...

“别做梦了。“赵晋看穿他的想法，“整栋楼都是我的人。交出东西，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陆老师的病...“程默拖延时间，“是你们设计的？“

“三十年前的药能让人沉睡，现在的技术...“赵晋得意地说，“可以让肿瘤长得更快。“

这句话如同冷水浇头。程默的拳头攥得发白——陆远山的病是谋杀！

“为什么现在才动手？“

“因为陆远山突然加速培养接班人。“赵晋不耐烦地逼近，“别废话了，最后一次机会——“

程默猛地将文件夹砸向赵晋的脸，同时扑向金属柜后方。枪声在密闭空间震耳欲聋，子弹击碎了他刚才站立处的玻璃。

“跑啊！继续跑啊！“赵晋疯狂射击，档案架上的文件夹炸开，纸页如雪片飞舞。

程默蜷缩在金属柜后，摸到林妍给的喷雾。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屏住呼吸...

“找到你了。“赵晋出现在柜子侧面，枪口对准程默眉心。

程默抬手就是一喷！赵晋惨叫一声，捂着眼睛踉跄后退。程默趁机冲向通风管道，刚卸下百叶罩，又一声枪响，右腿突然剧痛——他中弹了。

“看你能逃到哪！“赵晋揉着通红的眼睛，跌跌撞撞地追来。

程默咬牙爬进管道，拖着伤腿在黑暗狭窄的空间里蠕动。鲜血在身后留下黏腻的痕迹，每前进一寸都是折磨。

拐过两个弯后，管道垂直向上通向一楼设备间。推开百叶窗，程默发现自己恰好在保安室隔壁。透过玻璃，他看到两个保安被几个黑衣人按在墙上——赵晋的同伙。

手机在逃跑时丢了，程默必须想办法离开大楼。腿上的伤口血流如注，他扯下领带扎紧大腿，强忍剧痛从员工通道溜出。

远山集团的旧楼在园区西北角，被杂草半掩。程默拖着伤腿艰难前行，身后留下一串血脚印。地下室的铁门被锈蚀的铁链锁住，他找到一根钢管，用力撬开。

地下档案室阴森潮湿，程默打着手电在纸箱堆中搜寻。根据录像里的画面，绿萝计划的原始文件应该存放在绿色金属柜里。

找到柜子时，程默已经因失血而视线模糊。密码锁锈迹斑斑，他输入从录像中看到的文件编号“LR-9102“，锁“咔哒“一声开了。

柜子里整齐码放着几十个文件夹，最上面是标着“绝密“的牛皮纸袋。程默刚拿起它，就听地下室门被踹开。

“他肯定在下面！“赵晋的声音近在咫尺。

程默抓起纸袋冲向档案柜后的小门——一条向上的紧急出口楼梯。身后枪声响起，子弹擦着耳朵打在墙上。他忍着腿伤爬上楼梯，推开出口处的铁门，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眼。

“站住！“赵晋在楼梯下端又开一枪，这次击中了程默另一条腿。

程默跪倒在地，但咬牙爬出出口，用尽全力摔上铁门插好插销。腿上的伤口血流如注，他紧抱着牛皮纸袋，拖着身体向围墙移动。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程默不敢停下。翻越围墙时，粗糙的水泥磨破手掌，落地时他几乎晕厥。路边拦下的出租车司机看到他浑身是血的样子差点拒载。

“协和医院...快...“程默瘫在后座上，颤抖的手指打开牛皮纸袋。

里面是绿萝计划的完整文件，以及一份医学报告：苏芸，1991年12月20日入院，诊断“药物诱导性昏迷“。更惊人的是，近年来的脑电图显示，她的脑部活动在特定刺激下会异常活跃！

“她还活着...而且有意识...“程默喃喃道。

出租车到达医院时，程默已经因失血而意识模糊。恍惚中，他看到林妍从大厅冲出来，手中的千纸鹤散落一地...

“程默！天啊，你的腿...“她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赵晋...是内鬼...“程默气若游丝，“陆老师的病...是他们设计的...“

林妍的眼泪落在他脸上：“别说话了，我叫医生！“

“等等...“程默抓住她的手，“苏芸...在西山疗养院703...她还活着...这是证据...“他将牛皮纸袋塞给林妍，“赵晋想杀我...就为了这个...“

最后的意识里，程默感觉到林妍紧紧抱住他，她的泪水混合着血腥味，成为黑暗降临前最后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