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3. 杀机初现

与顾慕飞此时已经完全恢复的冷静相比，电话彼端，戴则的烟嗓中藏着难以掩饰的焦急：

“慕飞？喂？是你吗？Quenxus对我说，要一直到早上你才能有空......

“整整四小时前，你吩咐下去之后不久，搜查队突然提前回来了。

“搜查顾问李恩佐说，他只来得及简单看过现场。他刚要着手搜证据，警方就紧随其后地进山。他不得不先退出来。”

眼看着窗外冷凝的夜色，顾慕飞对戴则可谓了如指掌：戴则牢固，万事求稳，这性格却并非天生——

十一年前，因无心之失，戴则曾铸下回天乏术的大错。尽管戴则最终从大火中拼死挽救……

此时语气不能更明显，电话里戴则又强调了一遍顾慕飞失联的时间。

顾慕飞立刻心领神会：出于责任心，戴则多半在劝谏自己不要因私废公；而另一半，他甚至更听出了戴则对他的私事隐约而又微妙的试探。

可惜显然，戴则绝非干情报的好材料。

如此放松且近乎打趣地想，顾慕飞轻哼冷笑：

“显然，有人故意报警了。”

“应该是。兰舟山向来荒凉。那边靠公墓近，普通市民不会大半夜去晃。群众报案可以基本排除。”

果然。顾慕飞默默赞许：戴则面面俱到，早已把情况替他初步筛选好，不必劳他费心。

但紧接下来，电话彼端话锋突然一转。戴则的烟嗓说得又快又急：

“慕飞，你说，会不会，在兰舟山的现场外围，其实一直有人在埋伏？

“这人一看到我们的人进山，就立即报警，栽赃抓我们现行。

“报警的人，不出意外，就是连续三周、三次杀害我们三名组员的凶手！”

“……话虽如此。但，”

嗓音仍保持冷静，顾慕飞凝眉：

“……只有这次有幸存者。姓名？”

“Yuki，本名尤杨。”

应对自如，电话彼端的戴则如数家珍：

“她和本次遇害身亡的女孩Angel，两人同组同校，也都归莉莉斯管。

“这两点，和之前两位受害者都完全相同。

“除此外——”

说话间，仿佛手中正在翻动纸页，微弱的窸窣中，戴则沉声换出一口气：

“慕飞，西梓区刑警支队已经紧急下达传唤，要求我们三天内到局协助调查Angel的死因。

“——传票很急，今夜被人工送到了外事组办公室。”

这段内容紧急的电话汇报，戴则语气旁敲侧击，言下之意未免太过明显，顾慕飞不可能听不出：

显然，三次连续的、只针对他们组员的凶杀已直接牵动警方。

一旦警方对组内开展所谓“协助调查”，组织里日常运营，不管怎样钻法律的空子、打违法的擦边球，都必将被公然翻动、暴露、梳篦到底。

全组利益近在白日曝光，岌岌可危。

——山雨欲来。身为Fri-Night全组总长，顾慕飞，你今晚又在何处？又在做些什么？

深深了解这一切都是自己肩上无可逃避的责任，顾慕飞的心此时冷彻到底。调理清晰俯瞰全局，他必须立刻就找到破局之法——

这次，顾慕飞并没有笑。

“戴则，”

他沉声。

“那个幸存者，Yuki呢？”

“呃——”

仿佛被顾慕飞问到要害，戴则深吸一口气：

“李恩佐他擅自作主，把那女孩从现场带回来了。这要让警方发现——”

“然后呢？”

冷静地，顾慕飞仔细追问。

“……刚才没人能联系上你。

“我暂时让她以义工身份安置在市郊养老院。

“不过截至目前，她还处于惊吓后的半昏迷状态……

“怎么了？”

身后，月光流动似水，照在顾慕飞的身上，也照在苏梨平静呼吸着的床上。房间里乍然平静极了。

只从安然熟睡的苏梨身上拉回来这一眼，顾慕飞凝视着左手中空空如也的水晶杯。

边命令，他边仔细斟酌：

“戴则，你把Yuki从谋杀中幸存的消息，‘不经意’间泄露出去。作为诱饵，她尚有价值。

“且明天一早，你先去Yuki身边盯紧。一旦她恢复意识，立刻从她口中套出情报。”

——“好。我去办，你放心。”

显然早已习惯顾慕飞的指挥若定，戴则铿锵领命。

“此外，即刻通知特攻队，今夜起秘密部署，全体进驻养老院，伪装待命。

“但Yuki的具体位置，除你我，只能让队长Vain一人知道。

“一旦发生情况——让Vain全权处置。”

——“好。了解。”

戴则应声许诺。

“另外，明天一早，把李恩佐叫回来，让他务必再回到案发现场。

“重点查有没有警方遗漏的线索。

“查完，立刻报告我。”

——“了解。我会把你的命令传达给他。”

此时仿佛已完全吃下定心丸，戴则游刃有余地回答。

“还有，”

一口气的计划推演到此处，顾慕飞的口气变得斩钉截铁：

“警方传唤，我亲自对付。”

“可，这……”

顾慕飞稍稍抬眉，敏锐地捕捉到电话里戴则烟嗓中的犹疑。他知道对方正站在忠诚与担忧的分界线上。

从对他的完全服从、全心信任、自愿去做，转而，戴则变得相当关心，语气诚恳，犹豫不决：

“慕飞，你身为F.N.总长，这样安排……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些？

“——万一，警方真这次拿住了什么不利证据——由我去交涉，你不必亲自涉险。至少我出面的话……”

“我自有分寸。”

仿佛正对面而谈，戴则的长方脸犹豫不决，几乎触手可及。

最后，在顾慕飞的决心威压之下，戴则终于还是讪讪让步：

“……那好吧。我会把警方的传票转交给你。明天，什么时候……？”

“明天我没空。”

仿佛志得意满地想起什么，顾慕飞玩弄着掌心中的水晶杯。

“那……你想要我把传票，送去……？”

“给Welsh的地址。”

顾慕飞简洁说完，电话彼端又一阵完全的沉默。

戴则回想起从上周起的种种不寻常：

从联谊上顾慕飞毫无征兆地消失，到特意派遣Quenxus率领三辆车去接人，再到刚才整整四个小时毫无音讯。

这一切都太不像顾慕飞了。

戴则敏锐地觉察到，这名苏小姐，可能当真“姓苏而手段不酥”。

并非他真要试探顾慕飞的隐私，而是直觉告诉他，这件事非同寻常。

他必须趁早弄清楚状况，以防任何潜在风险。

深吸一口气，终于，戴则还是开口了：

“慕飞？”

“……嗯？”

这回答漫不经心。

“慕飞，你——

“……莉莉斯说，你似乎……多了个圈外的朋友？”

此时，电话这边，戴则不禁手中攥拳，手心紧捏出了涔涔的冷汗：

此时，他确实在挑战危险的边缘了。

只是，他与顾慕飞相识最久。

他回想起就在今天后半夜，当他把外援组队长莉莉斯叫到一旁。后者最爱长舌。

她绘声绘色地跟他讲述起联谊当天：

一位，能让顾慕飞打破既定作战计划、凭空消失整个半夜、最后又在深夜潜行亲自送回的女人。

——此时，电话里全是窒息般的沉默。

“戴则，”

再开口，顾慕飞的嗓音已紧紧贴近冰点。

“你没有其他事，就挂了吧。”

“可是，慕飞——”

“戴则，我从不会把个人私情带进公事。”

这边，顾慕飞轻轻闭了闭眼，指尖轻点在额头。

他永远不会的。绝不会……

“你该不会忘了……我究竟为何，非要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吧？”

这次，轮到戴则默默。又过许久，戴则终于沉重地回答：

“......我从未忘记。”

“你没忘记就好。”

口气不能更轻松，顾慕飞游刃有余：

“好自为之，戴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