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出闹剧
谢道韫！谢玄！
王凝之心中一惊，无论是在现在还是后世，陈郡谢氏的这对姐弟可都是出名的很啊。
谢道韫与谢玄见王献之介绍到了自己，也都从水中直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各自朝着王凝之恭敬一礼。
“陈郡谢氏，谢道韫，见过叔平兄长。”
“陈郡谢氏，谢玄，见过叔平兄长。”
王凝之也拍拍身上尘土，站起身，大袖一甩，向二人回礼。
“琅琊王氏，王凝之，字叔平，见过二位。”
溪水中两个小童一丝不苟，溪水边白衣青年，相敬如常。
几人见礼过后，王凝之又一屁股坐了下来，笑问：
“你们几位这是在摸鱼吗？可我今日并未在这溪水中看到鱼啊。”
王孟姜眼睛一亮，正要回答王凝之的话，却又是慢了一步，被王献之抢了先。
“这溪水中哪有鱼啊，我们在找父亲扔进水中的那支笔呐。”
“哦？”
听到这话，王凝之也起了几分兴趣，写出《兰亭集序》的笔，放在某些玄幻文的设定里里，那必然是文运缠身啊。
“哈哈哈，加我一个。”
说着，王凝之直接褪下鞋袜，将衣袍下摆扎在腰上，挽起裤腿和袖子，“噗通”一声，跳入水中。
兰渚山地处江南，此时虽然还是初春时节，但是溪水还算不上太凉。
潺潺流水轻轻划过小腿的感觉，还挺舒服的。
王献之见王凝之下水，孩童心性发作，也是兴奋了起来，拉起谢玄“嗷嗷”怪叫道：
“阿遏，咱们得快点了，别让兄长抢了先。”
王凝之也是玩心大起，坏笑道：
“就你二人也想与我抢，可笑可笑。”
一旁看着这一幕的王孟姜掩嘴轻笑，平日里二兄总是神神叨叨的，小姑娘还从未见过这样活泼的王凝之。
那边的谢道韫也不甘示弱，虽说并未如同王献之一般放什么狠话，但是在王凝之下水之时，她就已经弯腰重新开始摸索了。
可是五人又摸索了良久，却依旧没找到那支笔的踪迹。
直到日头逐渐西斜，天色渐渐变暗，王凝之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水珠，对着几个小孩招呼道：
“今日看来是找不到了，几位，天色已晚，该上岸了。”
几人抬头看了看天，发现时间确实不早了，跟着王凝，相继上了岸。
王凝之下半身湿透，刚一上岸，晚风一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刚刚在水中还未有所感，现在倒是觉得有些凉了。
回头见几个小孩，也是一个个抱着身子，看样子也是觉得有些冷了。
岸边侍候多时的仆役见各自的小主子终于是上来了，赶忙一个个上前为其擦拭水渍，递上早就备好外衫，为其罩上。
王凝之环顾四周，在一堆仆役中，却没有找到自己婢女的阿蘅。
奇了怪哉，平日里阿蘅与自己都是形影不离的，兰亭雅集时阿蘅需要回避，但是宴会过后，阿蘅怎么没来找自己？
王凝之看向了王孟姜的婢女阿芜，问道;
“阿芜，阿蘅呐？”
阿芜刚刚为王孟姜擦拭完双脚，见是王凝之问话，赶忙恭敬回道：
“回二郎君，今日午时我见阿蘅姐姐在别业小憩，之后就没见过了。”
紧接着，阿芜又递上一条干净的毛巾。
“二郎君先擦擦吧，阿蘅姐姐想必是有什么要事耽搁了，这才没来找二郎君的。”
王凝之接过毛巾，随口说道：
“谢谢啊。”
谁知阿芜突然变了脸色，连王孟姜都顾不上了，立马下跪，语气轻颤，好似怀着莫大的恐惧。
“婢，婢如何当的起二郎君的道谢，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王凝之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终究是阶级分明的、落后的旧社会，看样子，自己随口道谢这个习惯，暂时要改改了。
“起来吧，这不是你的错。”
这么说，阿芜反倒是更不敢起来了。不是她的错，难道还能是二郎君的错不成？
“是婢的错，是婢的错，还请二郎君责罚。”
王凝之看着阿蘅那微微发颤的身躯，心中莫名升起了一抹同情。
身为一个一千七百年后的灵魂，王凝之怎么可能不对这种事情生出同情？
在阶级分明的旧社会，婢女阿芜，也只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缩影罢了。
王凝之几步上前，亲自将阿芜扶了起来，看着那双充斥着恐惧的清丽眼眸，一字一顿道：
“没事的，阿芜。”
阿芜看着王凝之那双温柔又坚定的眼睛，颤抖的身躯也渐渐止住了。
紧接着，他又环顾四周，对着周围那几个仆役，语气一凝。
“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明白吗？若是让我听到什么不好的话……”
那几个仆役听出了王凝之话里的意味，一个个赶忙回道：
“明白明白，刚刚奴什么都没看到。”
“还请二郎君放心，奴嘴巴最严，不会乱嚼舌根的。”
小姑娘王孟姜现在还是懵懂的年纪，不清楚阿芜这到底是怎么了，但是孩童敏锐的心灵却清楚的感受到了阿芜的恐惧。她上前几步，拉着阿芜的裙摆，轻声安慰道：
“阿芜，别怕，二兄会帮你的。”
阿芜此时的眼角已经蓄上了泪水，被王孟姜这么一激，顿时是止不住了。
她俯下身，将小姑娘抱入怀中，就那么轻声抽泣了起来。
王孟姜轻轻拍着阿芜的背，学着阿芜平日里哄自己睡觉的节奏，柔柔安慰道：
“不怕不怕，阿芜，不怕了。”
……
……
一番闹剧过后，溪水旁众人相继散去，只剩下王凝之一个人，坐在溪边，赤着双足，一脚一脚踢起一朵朵水花。
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王凝之现在的思绪很乱。
莫名其妙的穿越，兰亭集会，作序，相比起这些，与阿芜产生的闹剧，似乎微不足道。
但是王凝之现在一闭上眼，却全是那双充斥着恐惧的，清丽的眼眸。
自己不过是道了句谢……
王凝之认识阿芜的那双眼睛，那与自己前世照镜子时，眼底深处的那抹自卑是何其相像？
只不过是阿芜的自卑自贱更加浓郁罢了。
上辈子自己的身体是残缺的，但是这一世的这些人，残缺的却是心灵。
想到这里，王凝之的内心深处除了同情，好像还生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既然穿越而来，我至少得做些什么。
就在王凝之思绪纷飞之际，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不加掩饰的脚步声。
王凝之回头看去，眼神一凝。
谢道韫，她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