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0章 陈青如
东方既白,晓风微凉。
柳长源推开院门,正欲迈步,却蓦然顿住。
一个不及他膝盖高的小女孩正仰着脸,眼巴巴地望着他。
女孩裹着大红棉袄,羊角辫俏皮地支棱着,背上歪歪斜斜挂着个小包袱。
晨光斜照,柳长源的影子完全罩住了她。
小女孩搓了搓小手,深吸一口气,奶声的郑重道:“这位道友,要不要衣袍?”
“道友?”柳长源失笑,蹲下身与她平视,“谁教你这么称呼的?”
“我父亲就这么叫别人。”女孩答得认真,又伸出小手指向左侧,“我家住隔壁院子。”
柳长源恍然,逗弄道:“小邻居,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陈青如。”她伸出三根肉乎乎的手指,“三岁啦!”
“三岁就敢乱跑?”柳长源故意板起脸,“当心回家挨板子。”
谁知女孩浑不在意,反倒踮起脚将包袱“咚”地甩在地上,拽出一件靛青色衣袍。
她人小袍大,又怕拖到地上脏了,只得高举过头顶,踉踉跄跄凑过来。
“道友,五块灵石!”
人这么小,心却这么黑。
柳长源咂舌,接过衣袍便要塞回包裹。
小青如顿时急道:“这是绒灵貂身上细绒织的,穿着冬暖夏凉。”
见柳长源不为所动,她小脸垮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包裹上。
恰在此时,三只圆滚滚的小奶狗从墙角钻出,围着她又舔又蹭。
其中一只嗅了嗅柳长源,尾巴摇成了风车。
“你养的?”
柳长源揉着狗头,若有所思。
院内没阵法,要不买条狗看家?
正想着,那边小青如忽然眼珠一转,推销起来:
“它们长大能猎妖,母亲可是能跟着去浮云山的猎犬。”
怕柳长源不信,她又补充道:
“这狗耳背鼻尖上生有灵纹,听觉嗅觉异常灵敏,方圆几里的妖兽它都能给找出来。”
柳长源拎起小狗细看。
灵纹淡得几乎透明,显然这狗只是带点妖兽血脉。
应是祖上与某种犬类妖兽的串过,不过一代代下来血脉已经斑驳。
但看个家完全够用。
“这狗怎么卖?”柳长源问道。
“买衣袍就送狗。”小青如眨着眼,一副“你赚大了”的表情。
狗不值钱,衣服却要五块灵石。
小女孩算盘打很响。
念着是邻居,左右做个顺水人情,柳长源没在继续讨价还价,取出五块灵石递给小青如。
交易完成,小青如一脸开心的将衣服递给柳长源。
柳长源转头提着小奶狗的后脖颈回了院子。
把狗放下,他叮嘱道:
“这院子以后就是你的地盘了,给我好好守着。”
小狗摇着尾巴汪汪两声。
“有点灵性。”
柳长源蹲下奖励的摸了一把狗头,挥手让它先去熟悉熟悉院子。
自己则到内室,换上新袍。
待柳长源重新出门,正好看到一中年妇人叉腰训斥小青如。
见他露面,妇人忙赔笑迎上:“道友破费了,孩子不懂事……”
“无妨,令爱机灵得很。”柳长源摆手,继续道:“况且邻里间互相照顾生意本是应有之事。”
妇人闻言一怔,这发现今天这院里换人了。
“苟道友搬走了?”妇人问道。
“已将院子转租给在下。”
“原来是新邻居。”妇人笑着介绍道:“我是林舒萍,夫君陈溪石是猎妖人,道友日后有需要尽管开口。”
“在下柳长源,暂以培育灵植为生。”柳长源回道。
“原来和苟道友一样是灵植师啊。”林舒萍道。
“目前还算不上灵植师,只是灵农而已。”柳长源如实道。
闻言林舒萍笑容僵住,说了些鼓励的话,便拉着女儿离去。
路上,她掂着五块灵石喜道:“今日倒是卖了个好价钱。”
“要不以后,妈专门织衣服,你专门卖衣服?”
小青如摇头:“那位柳道友初来乍到,不懂价格,又看在邻里的份上才愿意出五块灵石,再想卖高价可是难了。”
“也是。”林舒萍叹一口气,忽然有些愧疚:“柳道友只是灵农,却愿意买衣服,等你爹回来,咱们得送点妖兽肉过去。”
小青如点头认可。
……
……
百草堂堂内轩敞空旷,唯有乌木柜台与墙边密密麻麻的小抽屉。
小抽屉层层叠叠,如蜂巢般直抵房梁。
堂中柜台摆成“日”字形,中央一道丈余长的黑漆主柜,四周环着七张短柜,其余地方皆空着。
柳长源方踏入门槛,便有青衣侍从碎步上前,引他走向中央主柜。
柜后立着个中年男子,面如满月,眉宇间与洪符有七分相似
见了柳长源近前,当即笑着迎了出来:
“道友眼生,想必是头回来百草堂,不知是要寻何种灵植?”
“不要灵植,买灵种。”柳长源微微摇头。
中年男子眼中精光乍现,笑容更盛三分:“原来是位灵植师。”
他整了整云纹袖口,郑重拱手:“在下洪波,忝居百草堂管事之职。道友需要什么灵种尽管吩咐,本堂新到的玉髓米种可是能增三成收成……”
柳长源闻言一怔。
管事?那洪符…他不是早调到百草堂任职了吗?
正疑惑间,忽听得里间传来熟悉的沙哑嗓音。
“柳道友,这边。”
循声望去,只见最里侧的拐角柜台后,一个身影正冲他招手。
这熟悉的模样,不是洪符又是何人?
“洪波管事见谅,在下有熟人在此。”
柳长源匆匆拱手,青衫拂动间已转身离去,徒留洪波僵在原地。
洪波眯起眼睛,指节在柜台上敲出三声脆响。
待迎客侍从小跑过来,他压低声音道:“去查查这灵植师的底细。”
侍从会意,快步退下。
与此同时,柳长源走到里间柜台。
待看清洪符模样,心头猛地一沉。
眼前的洪符面容憔悴,眼窝深陷,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振。
这与之前意气风发说一不二的灵田管事简直两个人。
若不是脸上那标志的刀疤,柳长源还真不一定认得出来。
“洪管事,您这是……”
柳长源话音未落,洪符已探出青筋凸起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腕子。
他神色动容,眼中泛起微光。
“柳长源,我等你等的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