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弥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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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惊蛰诡耕

一、春牛闹耕

惊蛰这日,三里河村的泥土刚化冻,姜二郎蹲在田埂上发愁。去年秋收的粟米堆在仓里发了霉,开春的麦种又遭了鼠害。他摸着腰间瘪下去的粮袋,正盘算着要不要找里正王老汉借些豆种,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孩童笑声。

回头望去,自家那不足两岁的孩儿正趴在老黄牛背上,小手揪着牛角咯咯直乐。说来也怪,这头平日暴躁的牯牛,见了小娃娃竟温顺得像只狸猫。姜二郎刚要呵斥,忽见牛角上闪过一道蓝光——那犄角根部不知何时生出几道银纹,细看竟是《九章算术》里的“方田“几何图。

“姜二!里正叫你去领新犁头!“村口传来喊声。姜二郎应了一声,将孩儿抱下牛背放在田垄间。待他扛着官府新发的曲辕犁回来时,眼前的景象惊得他险些跌坐在地。

那头老黄牛正拖着空犁在田里疾走,犁头所过之处,冻土如热汤泼雪般翻起,土块在空中自行碎裂成细碎的壤粒。更奇的是,原本灰扑扑的田垄间,竟有嫩绿的草芽破土而出,排布得如同棋局般规整。

“阿爹!“稚童摇摇晃晃扑来,衣襟上沾满泥星。姜二郎抱起孩儿,发现他掌心攥着几粒发光的粟种——那分明是去年秋收时被老鼠啃坏的陈粮!

二、诡丝织锦

春分次日,姜家媳妇周氏在院里支起纺车。前日从县里买回的蚕种已孵出蚁蚕,她将嫩桑叶切得细碎,正要撒入竹匾,忽见匾中银光点点。那些米粒大的蚕宝宝竟泛着金属光泽,啃食桑叶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仿佛在咀嚼铜钱。

“他爹!快来看!“周氏颤声唤道。姜二郎凑近一瞧,只见蚕匾底部已积了层薄丝。这丝线非但不似寻常蚕丝柔软,反而根根笔挺如钢针,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最奇的是,当周氏试图挑起一根细看时,那丝线竟如活物般缠上纺锤,自行纺成寸许见方的锦缎。

锦缎上隐约可见山水纹样,姜二郎取来清水泼洒,布面忽现潼关地形图,黄河水道旁标注着古怪符号。里正王老汉闻讯赶来,老眼凑近细看时,突然“哎呀“一声:“这不是前年西夏犯边时的行军路线么?“

当夜,终南山那位游方道士不请自来。他手持罗盘在姜家院中踱步,最后停在那筐怪蚕前念念有词。忽见蚕群齐齐仰头,口中吐出银丝在空中交织,眨眼间编成个巴掌大的浑天仪。老道吓得连退三步,道袍被冷汗浸透:“这、这是司天监失传的璇玑仪!“

三、谷雨异秧

清明过后,姜家秧田出了怪事。周氏记得分明,插秧那日她亲手将三十八株秧苗栽成七列。可第二日下田时,青秧竟自行挪了位置,排成个规整的九宫格。更奇的是,每株秧苗根部都缠着银丝,晨露顺着丝线流淌,在田里汇成个发光的八卦阵。

“莫不是土地公显灵?“村里老人议论纷纷。姜二郎蹲在田埂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忽明忽暗。他瞧见自家孩儿正趴在垄沟旁玩水,小胖手每拍一下水面,那些银丝便跟着颤动,仿佛在应和孩童嬉闹的节奏。

这日晌午,县衙的粮官突然到访。原来邻县遭了蝗灾,听说三里河村有神异秧苗,特来讨要良种。姜二郎硬着头皮拔了几株送去,未料三日后快马回报:那些秧苗在别处长成丈余高的怪树,枝头结满会发光的粟米,碾出的米粒竟能治疟疾!

四、灶王显灵

五月初五端阳节,周氏正在灶房包粽子。新收的糯米透着淡淡青碧,她本以为是受了潮,可蒸出来的粽子竟异香扑鼻。当揭开锅盖时,白雾中忽现人影——那戴着高冠的虚影手持玉圭,分明是年画上的灶王爷!

“姜陈氏。“虚影开口如金石相击,“汝家小儿非凡胎,当筑观星台以应天象。“说罢挥动玉圭,锅中的粽子突然腾空,苇叶自行剥落,糯米粒在半空拼出座七层高塔的图样。周氏吓得打翻雄黄酒,酒液泼洒处,砖缝里竟生出水晶般的菌菇。

姜二郎从地里回来时,正撞见这诡谲景象。他抄起门闩要打,那虚影却化作青烟钻入孩儿襁褓。再看灶台,原本贴着灶王像的位置,如今只剩副用焦灰绘制的星图,细看竟是北斗七星旁多出三粒蓝星。

五、麦秋惊变

小满这日,三里河村迎来百年未见的奇景。姜家麦田里,金黄的麦穗无风自动,麦芒齐齐指向东方。晨起劳作的村民发现,每株麦秆上都生着细密的银纹,排列如天书般工整。更骇人的是,当第一把镰刀割下麦穗时,断口处竟渗出淡蓝汁液,落地即凝成琉璃般的晶粒。

“妖麦!这是妖麦!“张老汉丢下镰刀就跑。姜二郎蹲身细看,那些晶粒在日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内里似有星云流转。他鬼使神差地拾起一粒含在口中,忽觉耳聪目明,昨日劈柴时拉伤的腰背竟不再作痛。

消息传到县里,汴京来的司天监官员带着浑天仪进驻姜家。当夜星斗大亮,那官员在麦田观测至三更,忽见麦芒齐指紫微垣,浑天仪的铜球自行转动,在沙盘上划出从未记载的星轨。五更时分,官员不辞而别,只留张字条:“天机不可泄,速毁异麦。“

六、稚童戏水

芒种前后,暴雨连下了七日。姜家院中的积水漫过脚踝,周氏正要用木盆舀水,却见孩儿坐在门槛上拍水嬉戏。小巴掌每次落下,水花便凝成晶莹的莲花,花心托着米粒大的光球。更奇的是,光球中似有人影晃动,细看竟是身着奇装异服的人在琉璃楼阁间行走。

这日黄昏,终南山道士冒雨来访。他盯着水中幻象看了半柱香时辰,忽然老泪纵横:“无量天尊!这、这是三十年后的汴梁城啊!“话音未落,暴雨骤歇,积水瞬间退去,唯留院中青砖上嵌着七颗琉璃珠,排成北斗之形。

夏至前夜,姜家柴房忽起火光。待村民赶来救火时,却发现火舌只在梁柱间游走,不伤器物分毫。火光中隐约可见文字浮动,有胆大的凑近细看,竟是“庆历五年七月,荧惑入太微“的星象预言。

姜二郎抱着熟睡的孩儿站在院中,见那团诡火最后凝成个戴高冠的人形,冲他拱手作揖后消散在夜色里。第二日,村民在灰烬中发现块焦黑的青铜残片,上刻星图与现今大不相同——紫微帝星旁,赫然多出三枚蓝月。

而在三十里外的终南山巅,游方道士正对着星图喃喃自语。他手中拂尘的麈尾不知何时已化作光纤,在夜空里勾勒出个巨大的克莱因瓶。山风掠过道观檐角的铜铃,发出类似无线电波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