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8章 谋士
“请王爷立斩此子!”
吴三桂的笑容僵在脸上。
顾言心头剧震,手中酒杯险些脱手,他定睛细看这位发难的文士:方光琛,字献廷,吴三桂帐下第一谋士。
此刻他青袍玉带,眉宇间尽是倨傲之色,
顾言想起史料记载,此人是明礼部尚书方一藻之子,自幼便以管仲、诸葛自居,当年在崇祯自缢,李自成入主北京时,向犹豫不决的吴三桂其献言,“借虏平寇”之策,促使吴三桂引清兵入关。
也是此人,十年后在尚耿两藩请旨撤藩时,竟建言吴三桂以退为进,主动申请撤藩,却没想到弄巧成拙,康熙一口答应,逼得平西王不得不反。
“这厮就是志大才疏之辈。”顾言腹诽:“历史上他几次建议都把吴三桂给坑了!现在他向吴三桂建议杀我,肯定是嫉妒洒家的才华!”
吴三桂缓缓放下酒杯,目光在两位谋士之间游移,“方先生何出此言?”
方光琛上前一步,指着顾言叱道:“此人所谓妙计,皆是包含祸心。”
“王爷兴兵众土司,如逼反众人,其势必成燎原,滇黔四境皆是战火,且众土司都是老奸巨猾之辈,手中悍卒劲将不下数万,兼有地利,如大军不慎败北,如何处置?”
“此人乃山林野人,无发野僧,怎知北京政事,如何断言鳌拜必成权臣?怎料定十年后天下局势?”
“更何况此人居心叵测,竟要王爷将所谓'淘汰军械'送给夔东十三家,此事一旦暴露,朝廷必治王爷通逆之罪!”
方光琛转向吴三桂,正色道:“王爷去年刚上《三患两难疏》,誓要擒拿永历。如今若听信此人之言中途而废,朝廷降罪时谁来担待?”
顾言暗骂道:“你才是山林野人,无发野僧!你全家都是无发野人!”
他经过昨日白刃加身,心理素质已经大大提高,看着方光琛在那边上蹿下跳,也不着慌,冷笑几声,上前对吴三桂说道:
“王爷熟读经史,自当知道昔日诸葛卧龙安坐家中作隆中对,王景略(王猛)未出茅庐知天下,临终遗言定国策。”
“区区清廷情况,稍微留意即可知道,又有何难。”
顾言转头对方光琛说道:“方先生既自比管乐,难道不知'夏虫不可语冰'的道理?”
吴三桂点头,“顾先生所言极是。”
方光琛听见此言,瞬间脸色变得通红,他指着顾言要反驳,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顾言也不搭理这厮,接着对吴三桂说道: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永历此事,王爷当然不能直接推脱,但也不能真抓了永历帝,应对此事,我有上中下三策。”
吴三桂眼睛一亮,“顾先生既有良策,还不速速道来,本王洗耳恭听。”
顾言余光扫过一旁的方光琛,只见这位吴三桂座下第一谋士面沉如水,分明是怒极,却碍着吴三桂,在那强忍着怒气。
顾言故意扭头迎着方光琛如刀的目光,朝他轻蔑一笑,还不等他发作,便转头对吴三桂说道:
“上策,王爷可派心腹将领假意叛逃,率精兵数千入缅,率军杀缅王,虚尊永历。”
“缅甸阿瓦城附近,沃土千里,单此一地,即足以供云贵川三省粮食,有此一地,王爷可进可退,永历帝在手,到时持之号令天下,必然志士景从。”
“中策,秘密联络白文选、李定国,如今二人退守孟艮,距缅都不足百里。只需放出风声说清军要擒永历,他们自会派兵营救。”
“下策,李代桃僵,缅王献俘,永历帝途径云南之时,王爷可寻一相貌相似之人替换,暗中将永历帝藏匿于滇中深山古寺,派亲信加以看守。
待他日时局骤变,揭竿而起之时,便可将永历帝昭告天下。”
吴三桂声音出奇地平静,“方卿,你觉得哪一策最妙?”
“王爷,此三策万万不可行!”方光琛怒气冲冲地指着顾言骂道,“此三策皆是欺君之策,如果消息走漏,后果不堪设想!”
“那献廷你说如何是好?”
“王爷只管擒拿永历帝,交由朝廷,朝廷必不负王爷!”
顾言冷笑一声,朝吴三桂抱拳,“王爷切记顾某之前所言,永历万万不能被擒!”
吴三桂思索良久,摇头道:“顾卿所言深得吾心,但所献三策,目前都不可选。”
“上策,统军之人常年孤悬在外,必生异心,且朝廷震怒命我讨伐,岂不弄巧成拙。”
“中策,李定国和白文选新败之军,未必能胜缅军。”
“下策,换人之事,且不说如何瞒过朝廷,永历帝归于我手,人多眼杂,消息泄露出去,反而是大祸事。”
“王爷明鉴,此人空谈误国。”方光琛向吴三桂躬身,“请王爷立斩此妖言惑众之辈!”
顾言心中大怒,恶狠狠地瞪了方光琛一眼,“靠,这事怎么没完了?姓方的,你今天是不是就盯上老子脑袋,一定要把它砍下来?”
要不是吴三桂就在眼前,他非要把这个书生按在地上痛揍一顿。
吴三桂也看见顾言脸色难看,他抚掌大笑,大步上前,铁钳般的双手分别扣住两人手腕,将顾言的左手与方光琛的右掌紧紧合在一起:“献廷以后勿要再出此言,顾卿胸藏韬略,一心为我,就算偶有偏颇亦是金玉微瑕。”
“昔年刘玄德得卧龙凤雏如虎添翼,如今二位便是本王的左膀右臂。以后一同做事,勿要意气之争。”
顾言心中一乐,“我自然是卧龙,方光琛这厮就当凤雏吧,最好也像庞统那样,被万箭射死,做个短命鬼!”
吴三桂言罢松开手,“至于永历帝之事,来日方长,还要慢慢商议。”
顾言和方光琛躬身退出,走出大帐。
方光琛狠狠的瞪了顾言一眼,也不和顾言多话,转身扬长而去。
顾言只能苦笑,片刻功夫,自己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生死之敌,还好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在吴营久待,等过几天自己和红璃远走高飞,再也不用见这个厌物狂生。
三更天,月色如霜,顾言踏着满地月光回到住处。
远远望见红璃的屋内灯火通明,推门进去,灯下红璃一身劲装,正拿着锦帕细细擦拭铁弓,月光与烛火在她眉间流转。
见顾言平安归来,红璃起身,铁弓搁在案上:“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去吴营救你了!”
她语气嗔怪,眼中却满是关切。
顾言心头一暖,抱拳笑道:“多谢段姑娘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