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高墙内的青春祭5
第九章：食堂冲突
雨到中午变得淅淅沥沥，像是疲倦了似的，有气无力地飘洒着。
铅灰色的天空，像一块沉甸甸的铅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偶尔掠过一大片一大片的乌云，仿佛是天空中张牙舞爪的怪兽，使本就压抑的天空显得更低沉。
放学的铃声，如同一声号角，瞬间打破了寂静的校园，原本安静的校园一下子变得喧闹起来。
高年级的男生们就像冲锋陷阵的战士，一个个迫不及待地朝着食堂冲去，那急切的模样，仿佛晚去一秒就吃不上饭了。
他们你推我搡，嘴里还叫嚷着，脚步匆忙得带起一阵风。
我也拿着碗具，无奈地加入到拥挤的人群中。
人群像一锅沸腾的开水，吵吵嚷嚷，推推搡搡。
每个人都想尽快打到饭，好去享受那短暂的午休时光。
值班老师站在一旁，扯着嗓子大声吆喝着：
“注意秩序！注意秩序！”
可他的声音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大海，瞬间淹没在一片嘈杂之中，根本没人听他的。
我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一会儿被推到左边，一会儿又被搡到右边，感觉自己就像一片在波涛中挣扎的树叶。
好不容易才排到窗户口，眼看食堂的师傅就要接过我的碗，给我打饭了。
突然，一个高年级的同学不知从哪冒出来，猛地拽住我伸碗的手。
他的力气很大，我被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那一刻，我心中的愤怒如同一座压抑已久的火山，瞬间喷涌而出。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我想都没想，抄起手中的碗，狠狠地砸在那男生的头上。
只听“砰”的一声，碗与头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在喧闹的食堂里都显得格外突兀。
他茂密的头发里很快就流出了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滴在他的衣领上，洇出一朵朵暗红色的小花。
他先是一愣，眼睛瞪得大大的，像铜铃一般，定定地看着我，也许他根本料不到我会出手这么狠。
等他反应过来，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像熟透的番茄，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副要跟我拼命的架势。
他握紧了拳头，朝我挥舞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值班老师终于挤了过来，他用尽力气，双手用力分开了我们。
老师的脸上满是焦急和严肃，大声呵斥道：
“都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一场一触即发的大战，在老师厉声的喝斥中暂时避免了。
说实话，在那一瞬间，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仿佛心中压抑着的太多怨气，都随着这一砸发泄了出来，压抑的心情仿佛一下子松散了许多。
那些平日里积攒的委屈、对母亲的不满、家庭氛围的压抑，似乎都随着这一砸找到了出口。
很快，“交战”双方的家长都被校长请到了学校。
对方的父母都心急火燎地赶来了，一脸的愤怒和担忧。
他们一见到自己孩子头上的伤，母亲心疼得眼眶都红了，父亲则满脸怒容，眼神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而我的父亲是独自来的，我心里清楚，母亲肯定不会来，她肯定觉得这是丢人现眼的事，她才不会管我在学校闯了什么祸呢。
父亲赶来的时候，脚步匆匆，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看得出他很着急。
我原以为父亲会当着对方家长和老师的面，像以往我闯祸时那样，气得暴跳如雷，然后将我痛打一顿。
如果这样能减轻他心中的郁闷，让他心里好受些，我真的很愿意承受这顿打。
可是，父亲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里透露出深深的失望。
我读懂了那眼神，那是对我的失望，对我这次冲动行为的失望。
这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比被父亲痛打一顿还要难受。
我低着头，不敢看父亲的眼睛，心里充满了愧疚。
我知道父亲是舍不得揍我的。
每当因为我的顽皮闯了祸，他虽然会很生气，脸上的表情也很难看，有时也会高扬起他那粗大有力的手，可最后落到我的头上却总是轻轻的，就像一阵微风拂过。
还记得有一次，我不小心把家里的花瓶打碎了，那是母亲很喜欢的一个花瓶。
父亲听到声音赶来，看到地上的碎片，他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我吓得闭上了眼睛，以为父亲会狠狠地揍我。
可没想到，父亲只是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叹了口气，说：
“下次小心点。”
这就是我仁厚而又豁达的父亲啊！
保卫科的工作吃力不讨好，很容易得罪人，父亲又一向坚持原则，从不轻易妥协。
有一次，厂里有个领导的亲戚违反了厂规，父亲毫不留情地进行了处罚，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网开一面。
可奇怪的是，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在厂里的人缘却一直那么好。
也许正是因为他人缘好，这次才救了我。
学校考虑到父亲平时的为人和在厂里的威望，免除了对我的处分，只是在校门口贴了一张通告批评。
对方的家长也在父亲诚恳的道歉中，看着父亲一脸的愧疚和真诚，最终欣然接受了父亲提出的经济赔偿。
父亲对着对方家长，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
“真的很抱歉，是我没教育好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这赔偿是应该的，希望你们能原谅他。”
对方家长看到父亲这样诚恳，脸色也缓和了许多，说：
“行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希望两个孩子以后别再这样了。”
事情虽然暂时解决了，但我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我知道这次的事给父亲带来了不少麻烦，也让他失望了。
回到家后，父亲还是没有责备我，只是默默地坐在沙发上，一脸的疲惫。
我走进房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亲，也不知道该怎么改变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我该如何做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让父亲重新对我有信心呢？
未来充满了迷茫，而我，只能在这迷茫中摸索前行，希望能找到一条让父亲欣慰的路。
第十章：父亲的复杂形象
下午放学回到家里，我怀着如同揣着一只小兔子般忐忑的心情，缓缓踏进家门。
一进门，便看到父亲独自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可怕，仿佛暴风雨前那沉甸甸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整个家的气氛，就像暴风雨来临前那死一般的宁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十分明显，让人心里直发怵。
我心里害怕极了，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
从父亲身边走过时，我连大气都不敢出，匆匆躲进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间，我便一头扎进作业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认真地做着老师布置的作业。
我满心希望，能用这种方式弥补自己在学校犯下的错误，求得父亲的谅解。
此刻，在我心里，只要父亲能消消气，不再对我失望，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终于熬到了晚餐时间，餐桌上，家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种父子间从未有过的难堪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得我快要窒息。
实在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我鼓起勇气，壮着胆子，用小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问：
“爸爸，妈妈怎么不回来吃晚饭呢？”
话刚一出口，我就后悔得不行，感觉这也许是一句不该问的话，也许会刺激到本就心情不佳的父亲，也许根本就是一句多余得不能再多余的话。
因为我发现，父亲如果知道缘由，他的眼神里怎么会透露出一种深深的迷惑呢？
父亲听到我的问题，愣了一下，像是从沉思中被突然唤醒。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说：
“你妈在开会，大人的事你不要多问，搞好你的学习就行了。”
父亲的语气看似很平静，可我和他朝夕相处，又怎么会听不出里面藏不住的虚伪呢？
从那以后，我感觉母亲像是从我们的生活中渐渐消失了。
她回来时，我早已进入梦乡，早晨父亲送我上学时，她还躺在床上，就像个陌生人一样，与这个家没有太多交集。
家，终于渐渐沦为母亲的旅馆，她只是偶尔回来住住，却不再参与我们的生活，不再关心我和父亲的喜怒哀乐。
而父亲工作之余的时间，母亲的生活却似乎过得丰富多彩。
她要么邀上她的姐妹一起搓麻将，麻将碰撞的声音和她们的说笑声，仿佛成了她生活的主题曲；要么去厂工会的舞厅跳舞，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尽情舞动，整天玩得不亦乐乎。
我越来越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愿意尽一个妻子的义务，不愿意为这个家操持哪怕一点点？
为什么不愿意履行一个母亲的责任，关心一下我的成长？
我更不明白，那么阳刚、在我心中如同大山一般的父亲，为什么总会在母亲面前露出谦卑的笑？
为什么在母亲的粗声恶语里永远保持着绅士风度，从不反驳？
为什么在母亲面前，总是像狗一样的摇尾乞怜，一味地迁就？
其实在我眼里，父亲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记得有一次，父亲值巡逻班。
那天晚上，月黑风高，厂区里一片寂静，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有三名窃贼趁着夜色的掩护，偷偷翻越厂区防守的围墙，像三只狡猾的老鼠，企图偷盗仓库里的成品油。
父亲带着保安小李像往常一样巡逻到仓库附近时，凭借着多年的经验，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借着微弱的月光，发现了这三名鬼鬼祟祟的窃贼。
面对歹徒穷凶极恶的威吓，看着他们手中明晃晃的刀具在夜色中闪烁着寒光，仿佛随时会夺走人的生命，面对死神的威胁，父亲毫无惧色，毫不犹豫地赤手空拳与歹徒展开了殊死的搏斗。
搏斗中，父亲的手臂被歹徒的弹簧刀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直流，染红了他的衣袖。
但他依然没有退缩，像一头勇猛的狮子，死死地缠住歹徒。
好在小李反应迅速，及时喊来了其它保安，众人齐心协力，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终于擒获了这三名窃贼。
后来父亲的手臂缝了整整三十针，看着他手臂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像一条扭曲的蜈蚣趴在他的手臂上，我心疼极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连死神都不怕的男人，不是英雄又是什么呢？
可就是这样一位英雄父亲，在母亲面前，却表现出截然不同的一面，坚强和软弱，这两种极端对立的性格，怎么会如此集中地体现在父亲的身上？
若干年后，我终于明白：
父亲因为爱我，不想让我幼小的心灵蒙上一层阴影，不想让我生活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父亲以他的委屈求全，企图给我一个完整的家，让我能在一个看似正常的家庭环境中成长；父亲企图用这种博大的胸怀找回失落的爱情，希望母亲有一天能回心转意，重新回到这个家。
可是，这一切真的能如父亲所愿吗？
母亲的心还能回到这个家吗？
我和父亲的生活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未来就像一团浓浓的迷雾，笼罩着我和父亲，也笼罩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父亲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照顾我，关心我的生活和学习，但我能感觉到他心里的痛苦和无奈越来越深。
他的笑容越来越少，眉头总是紧锁着，像是有解不开的难题。
有一天晚上，我半夜醒来，口干舌燥，想去客厅倒杯水喝。
路过父亲房间时，我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叹息声。
那叹息声，像是从父亲心底最深处发出的，充满了无奈和悲伤。
我轻轻地推开门，房间里一片昏暗，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到父亲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张照片。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父母年轻时的合影。
照片里的他们，笑容灿烂，眼神里充满了爱意，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彼此。
父亲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照片，脸上满是悲伤和怀念，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脸上深深的皱纹，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也是生活给他的磨难。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父亲心里的苦，远远比我看到的要多得多。
他为了这个家，为了我，默默承受了太多太多，而我却一直无能为力。
我心中一阵刺痛，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父亲，也不知道这个家还能不能回到从前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样子。
而母亲，依旧很少回家，她在外面的生活似乎越来越精彩，每天都有新的乐趣，可我们这个家，却越来越冷清，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
接下来，这个家到底会走向何方？
父亲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一切都像一团乱麻，让我感到无比的迷茫和担忧，未来的路，似乎变得更加模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