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棺材铺
三更时分,缉阴司府衙灯火通明。
李朝夕与鲁震被分开审问。
审问前,让她喝了一碗符水。
这是显形符水,防止她被邪祟附身。
“李姑娘,若不是有人给你作证,你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袁行走目光灼灼。
李朝夕心中一紧,转念想,穿越这种事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信,只要她咬定身份不松口,谁也没办法。
“父亲从不与邻里往来,我又自小体弱多病,从不出门,所以才没人见过我。”
“这也说得通,但是李承制为何没有给你上户籍?”
缉阴司办事就是快,大半夜的户籍都摸清了。
李朝夕哪里知道,只好强装镇定接着编:“父亲常说我命薄,养不大,能活一天算一天。”言尽于此,其他的你自己脑补去吧。
袁行走听后真的接受了这种说法,不再纠结她没有户籍的事情。
“李承制曾是承制司的佼佼者,只可惜太过偏执。刚才你喝的符纸也是他研制出来的。”袁行走说。
“原来显形符是父亲制出的,他从未说过。”李朝夕没想到刚认的父亲本事不小。
新的符纸制作非常困难,其中涉及威力强弱,趁手与否,推广难易等等问题。
“你对李承制的身份早有猜想。”在袁行走看来,李朝夕的惊讶与坦然互相矛盾,只有撒谎的人才会前后矛盾。
袁行走盯着她,敲击桌面的手指,似乎下一秒就会露出利爪。
“父亲绝口不提从前的事,但是却教会我一身本领,捉鬼、画符、风水皆有涉猎。因此,我只当父亲以前是个江湖术士,不曾多想。”
“你也会画符?”袁行走目露精光。
“是的。”李朝夕见袁行走态度改变,乘胜追击,“大人,我想要加入缉阴司。”
“呵呵。”袁行走像是听了笑话,“你还真是顺竿爬,缉阴司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大人,请您相信我的能力,您不信,我可以现在就画符证明自己。”李朝夕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
当下鬼怪频出,妖魔横行,江湖术士虽然自由,但是不如顶着缉阴司名头行事方便。
再者,她自小长在缉阴司,因为年龄小、辈分低,只能做些打扫藏书阁的事情,从未真正参与过行动,她做梦都想当一回阴司捕快。
取东西回来的徐浒正巧听到她想要加入缉阴司,不禁看了她一眼。
这个丫头让烟熏坏了脑袋,口出狂言。
不说她是一个女子,就是有本领的术士也不一定能当阴司捕快,天还没亮就白日做梦。
“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只有通过朝廷察举的人才,才能加入缉阴司,今年考试已过。写封荐书倒是也行,不过……”袁行走说了一半,止住话头,反而询问起刚进来的徐浒。
“怎么样?”
徐浒赶紧回答:“回禀大人,义庄搜索完毕,的确是意外起火。另外仵作验证尸首与李承制年龄特点一致。”
徐浒的话证明了鲁震与李朝夕的清白,义庄的火并非人为,也非邪祟,只是一场意外。
徐浒拿出一把烧毁的桃木剑和罗盘,“从义庄找到这两样东西。”
李朝夕的清白已证,必须抓住眼前的机会进入缉阴司,于是再次毛遂自荐:
“大人,请您亲验我画的符纸,然后再决定是否为我写一封荐书。”
问题出在荐书上,关键点也是荐书。
除了朝廷的察举考试外,荐书就是唯一进入缉阴司的途径了。
举荐人推举新人,新人发展好了不一定能回报他,要是作恶受罚,举荐人反而会被连累同罚。
因此通过荐书加入的人都与被举荐者关系密切。
只可惜李朝夕还未等来展示本领的机会,又被人打断,来人通报:
“监司大人来了。”
袁行走脸色一变,没了兴致与李朝夕纠缠:
“若是平时,你有些本领。荐你去承制司当差也无妨,但现在不是时候。罢了,徐浒,明日你陪她下葬后,将她送去寄养院。”袁行走匆匆几句话就决定了李朝夕的结局。
李朝夕如遭雷劈。
在后世,寄养院早被取缔,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地方,莫名其妙消失的孤儿不计其数。
李朝夕没想到弄巧成拙,改口道:“不敢叨扰大人,明日父亲下葬后我会自行离去。”两害取其轻,李朝夕宁愿成为江湖术士,游侠儿,也不要被送到寄养院。
可惜袁行走走的匆忙,没听见李朝夕的话。
徐浒拦住她,“你以为这是你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大人既吩咐了,就得照办。”
李朝夕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不缠着加入缉阴司,能脱身离开就好了。
这个监司大人来的不是时候,误了她的事。
徐浒说是帮着李朝夕操办李承制的丧事,实则与押送无异。
“缉阴司府衙不是你能待的,我送你去客栈,明日为你父亲送葬,然后送你去寄养院。”徐浒为义庄的事情熬了一夜,耸耸肩膀,松松筋骨。
天已经蒙蒙亮,李朝夕不想被困在客栈,“我想见父亲最后一面,以全孝道。”
徐浒神情戏谑,“行,反正路过棺材铺,你想看就看。”
天色还早,许多店家还没开门。
棺材铺却不同往日,虚掩着大门。
棺材铺的黄老板因为义庄的事情,忙了个通宵。
徐浒推开门:“老黄,李承制的棺椁在哪里?”
黄老板与徐浒是老相识了,快步上前作揖,“徐大人,这边请。尸首已经放好,只等今晚封棺。”
“嗯,带路,李姑娘要见她父亲最后一面。”
黄老板见后面跟着一个姑娘,灰头土脸的,一看就是遭了灾,“她是老李头的女儿?”
徐浒点头。
黄老板道了声怪,今天怪事特别多。
先是义庄失火,孤寡老头成了前任承制大人,转眼间,又冒出一个女儿。
“呃……这,这尸首恐怕……”黄老板有些于心不忍,他见了尸首都一哆嗦,更何况一个小姑娘,还不得吓哭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收到徐大人递来的眼神,心下明了。
哦!这丫头得罪人了,闲事莫管,领路就是了。
黄老板闭上嘴在前面领路。
黄老板算是缉阴司编外人员,缉阴司所用棺椁都是从他这里订的。
倒不是他家用料好,而是黄老板的儿子有本事,有封棺的本领。
棺材铺寻常百姓家的生意也做,不过都是蝇头小利,真正来钱还得是缉阴司。
比如义庄老李头,有前任承制之名,亲人无力操办后事,缉阴司就会掏钱从他这里买棺材,帮忙置办。
缉阴司能寿终正寝,保留尸首的人不多,大多落得死无全尸,所以他们从不吝啬这点银钱。
棺椁所用材质特殊且昂贵,工艺内含乾坤,只有黄老板的儿子能做。
因此,缉阴司的生意都是黄氏棺材铺承接。
李朝夕来到停棺处,父亲的棺材还未合盖。
走近一看,父亲的尸身烧得焦黑,看不出模样。四肢伸展,手指也没有挣扎的迹象。
李朝夕思考片刻,附身观察焦尸的后脑,后脑有明显的凹陷。看来是逃跑过程中被砸晕,昏迷后被烧死,这才没有挣扎的迹象。
正因为靠近观察,她才发现棺材内部雕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这家棺材铺有点本事,还懂得防止起尸的咒语。
徐浒没等来想象中惊恐尖叫,有些失望。
这丫头胆子也忒大,尸首都被烧焦了,她不但不害怕,还敢靠近看。
转念一想,她在义庄生活,不怕也正常。
“看来,你跟养父的关系也不是很好,见到他的惨状,连滴眼泪都没有。”徐浒出言嘲讽。
什么父女亲情,不过各有所图,图个我养你小,你养我老罢了。
这丫头不看自个儿几斤几两,见养父有些来历,想趁机抓住缉阴司这个靠山,简直做梦。
“这种场面,我在义庄早已司空见惯。与父亲关系如何也不用你一个外人来评判。”李朝夕看不惯徐浒的刻薄。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狂妄无礼,谎话连篇,没能哄骗大人同意你加入缉阴司,就不装了,破罐子破摔。”徐浒以缉阴司为荣,以阴司捕快为傲,看不惯任何诋毁或瞧不起缉阴司的行为。
在徐浒看来,一个要能力没能力,要天赋没天赋的丫头,嚷嚷着要加入缉阴司,这就是对缉阴司的一种侮辱。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连验证都没有,你凭什么瞧不起人?”李朝夕神情淡然,“我不需要一再自证,你自视甚高,我也有自己的骄傲,缉阴司不去也罢。”
李朝夕绝不会让他们决定自己的人生,明日将父亲下葬后,要想办法逃跑。
天下之大,总有她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