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转折

大二那年冬天特别冷。期末考前，林瑜参加了校际篮球赛。那天我本要去图书馆赶论文，却鬼使神差地去了体育馆。比赛正到激烈处，林瑜刚投进一个三分球，全场欢呼声中，他突然像断线的木偶般倒下。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穿我的耳膜。在医院长廊里，我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指甲因为紧张啃得参差不齐。林瑜母亲匆匆赶来，这位坚强的女性此刻面色如纸，我们沉默地坐在塑料椅上，谁也不敢开口问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扩张型心肌病。“主治医生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一种罕见的心肌病变，目前...没有治愈方法。“

诊室里的空气凝固了。林瑜母亲颤抖着问：“他...还有多少时间？“

“看病情发展速度，“医生谨慎地选择着词语，“如果控制得好...五年，也许十年。“

我冲进洗手间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镜子里的女孩面色惨白，眼下挂着泪痕。我用冷水拍打脸颊，直到皮肤发红刺痛——我必须坚强，为了林瑜。

病房里，林瑜已经醒了，正试图用吸管喝水。看到我进来，他咧开苍白的嘴角：“幸运星，我是不是很帅？连晕倒都选在最精彩的时刻。“

我强忍泪水，握住他冰凉的手：“超级帅，像偶像剧男主角。“

医生建议林瑜休学静养，他坚决反对。“学医的怎么能被病吓倒？“他倔强地说，手指却无意识地揪着被单。最后折中方案是减少选课，放弃所有剧烈运动。

出院那天，我们在医院门口的小摊买了烤红薯。寒风中，林瑜突然停下脚步：“方幸，你知道我为什么学医吗？“

我摇摇头，呵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

“因为我妈生病时，我什么都做不了。“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红薯，“现在我自己也成了病人，真是讽刺。“

我紧紧抱住他，感受他胸腔的震动：“我们一起面对，好吗？就像你说的，'幸'是幸运...“

“好，幸运星，有你在我会幸运的”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回到出租屋，我们发现房东老太太在门口放了保温桶，里面是热腾腾的鸡汤。林瑜笑着说我们遇到了好人，我却在他转身时看见他擦眼睛的动作。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林瑜的病情时好时坏，但他坚持上课，成绩依然名列前茅；我接了两份家教，补贴他日益增长的药费。我们开始制作“愿望清单“——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完所有想做的事。

春天，我们坐火车去最近的海边。林瑜不能游泳，就在沙滩上堆城堡，我用沙子埋住他的脚，说这样他就不会随风飘走了。夕阳西下时，他在我手心写“我爱你“，海浪冲上来，字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天，我们在校园后山露营。林瑜带着便携式心电图仪，我们数着星星，他给我讲每个星座的医学神话。半夜他突然心悸，却笑着安慰我：“没事，心脏在提醒我活着的感觉。“

秋天，我们拍了正式的情侣照。林瑜穿着白衬衫，我选了淡蓝色连衣裙。摄影师让我们摆姿势时，他自然地搂住我的腰，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照片洗出来后，他指着其中一张说：“这张放婚礼请柬上。“

大三那年，我获得了去法国交换的机会。系主任亲自找我谈话，说这个机会难得。那天晚上，我辗转难眠，林瑜却把申请书塞进我包里：“去吧，帮我看看塞纳河是不是真的那么美。“

我当着他的面撕碎了申请表：“巴黎又不会跑，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说：“傻瓜。“月光下，我看见有泪光在他眼中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