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盐晶之瞳

陆沉蹲在图书馆第三排书架前，指尖摩挲着书脊上凝结的霜花。窗外暴雨倾盆，却浇不灭他胸腔里烧灼的刺痛——先天性心脏早搏像只毒蜘蛛蛰伏在肋骨间，此刻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收紧丝线。

“第十三次。“他数着书架侧面的刻痕，苔藓状的盐晶从木纹里渗出，在手机冷光下折射出诡谲的幽蓝。这周内第三起盐晶化现象，受害者的共同点都是......

“陆沉！“林晓的惊呼刺破寂静。好友举着滴水的伞冲进来，校服领口沾着可疑的灰色结晶，“化学实验室的老鼠......变成盐雕了！“

陆沉猛地起身，眩晕感让他扶住书架。盐晶簌簌落在他苍白的指节上，父亲笔记里的警告突然在脑海炸开：【深眠者的信徒以恐惧为食粮，盐晶化是祂们降临前的献祭】。

“带路。“他抓起书包里的哮喘喷雾，药瓶底部刻着的守夜人徽章硌得掌心发烫。三年前父亲失踪时塞给他的黑皮笔记本，此刻正在包里渗出寒意。

*

实验室弥漫着海腥味。五只实验白鼠保持着逃窜姿态凝固在操作台上，盐粒正从它们张大的口腔里瀑布般倾泻。陆沉用镊子挑起晶体，发现其中嵌着半片学生证——赵明的名字在盐层下若隐若现。

“上周转学来的转学生？“林晓翻着花名册，突然指着窗外，“那不是苏檀吗？“

暴雨中的身影如同矫捷的猎豹。苏檀单手撑着二楼栏杆翻身跃下，马尾扫过陆沉鼻尖时甩了他满脸雨水。“病秧子也来查案？“她指尖转着蝴蝶刀，刀柄的青铜铃铛叮当作响，“小心下次盐雕里出现你的哮喘药。“

陆沉攥紧喷雾器。这个总穿着机车靴的疯女人自从半月前转来攀岩社，就像块磁铁吸走了所有女生的尖叫。此刻她靴底沾着的盐晶，与实验台上的一模一样。

“你昨晚来过化学楼。“他盯着她发梢的蓝光，那是盐晶特有的磷光反应。父亲笔记第47页记载：【被深眠者污染者，发间会凝结星屑】。

苏檀的刀尖突然抵住他咽喉。冷金属贴上跳动的血管时，陆沉听见她颈链上的铃铛发出高频震颤——和父亲失踪那晚他听到的诡异铃声完全一致。

“聪明人死得早。“她凑近的低语裹着薄荷糖的凉意，余光却瞥向陆沉身后某处。当二楼传来玻璃爆裂声时，陆沉感觉后颈汗毛倒竖，仿佛有黏腻的视线舔过后背。

二十米外的走廊拐角，赵明正蹲在地上捡化学试剂。这个总是佝偻着背的男生抬头微笑，镜片后的瞳孔闪过盐晶般的六边形纹路。

*

午夜的教学楼像只搁浅的巨鲸。陆沉攥着偷配的钥匙摸进档案室，手机照亮墙上历任化学社成员的合影——赵明出现在每张照片里，从1963年的黑白照到今年的数码相片，面容始终是十七岁少年的模样。

“果然不是人类。“他按着狂跳的心脏翻出父亲笔记，泛黄纸页上的警告突然渗出鲜血：【不要直视深眠者的眼睛】。背后档案柜突然传来盐粒滚落的声响，陆沉转身时正对上一双结晶化的瞳孔。

赵明的关节发出海螺空洞的回响，盐晶铠甲从他校服下疯长。“你父亲拿走的圣典该还回来了。“他的声音变成千万个砂砾摩擦的合奏，盐雾瞬间吞没了手机光源。

陆沉撞翻档案柜的瞬间，一柄蝴蝶刀劈开盐雾。苏檀拽着他衣领跃上窗台，月光照亮她锁骨处浮现的暗红印记——和陆沉心口自幼存在的胎记形状完全相同。

“跳！“她踹碎玻璃。下坠时陆沉看见追击的赵明突然僵住，张教授正举着怀表站在走廊尽头，表盖内层刻满与父亲笔记相同的古神语。

冰冷的夜风灌进肺部，陆沉在剧痛中听见苏檀的咒骂：“再乱跑就给你套上导盲犬的项圈。“而她颤抖的手正死死按着他心口，两人皮肤相触处，盐晶正在诡异地汽化。

苏檀的掌心正灼烧着陆沉的胸口，月光下两人手腕处同时浮现暗紫色纹路，如同两株纠缠的藤蔓。陆沉突然想起父亲失踪前夜，自己在急救室心率归零时，监护仪上也曾闪过这种诡谲的荧光。

“共生印记？“他抓住少女的手腕，盐晶汽化的白雾中，档案室破碎的玻璃正以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重新聚合。

苏檀甩开他的手，蝴蝶刀在指尖划出银弧：“再碰我就把你钉在钟楼上当风向标。“但她泛红的耳尖出卖了情绪，方才触碰时暴涨的共生能量，让两人都看到了三年前的记忆碎片——暴雨夜的手术台上，苏檀将濒死的陆沉从盐晶棺材里拖出来的画面。

次日清晨的化学课，陆沉用镊子夹起试管里的盐粒。讲台上张教授正在讲解晶体结构，镜片反光遮住了他脖颈处的结痂——那是古神语“观测者“的符号。当赵明抱着实验器材经过时，陆沉突然将盐粒撒向阳光，折射出的光斑在墙面拼出【深眠者】的楔形文字。

“你漏掉了献祭仪式最关键的三重螺旋。“陆沉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实验室格外清晰。赵明手中的烧杯突然爬满盐壳，里面沸腾的硫酸却诡异地凝结成冰。

林晓的尖叫打破了僵局。窗外操场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足球队长的尸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盐晶化。苏檀踹开后门冲进来时，陆沉已经用试管架卡住了赵明的咽喉，父亲笔记摊开在实验台上，泛黄纸页显示着【深眠者信徒需在月相缺口时补充恐惧能量】。

“今天是农历廿七。“陆沉的指尖抵住赵明瞳孔，盐晶正从对方视网膜渗出，“足球队上个月集体霸凌转学生的监控，需要我放给警局看吗？“

赵明忽然发出海啸般的尖啸，整面玻璃幕墙炸成盐雾。苏檀甩出登山绳缠住陆沉的腰，另一端的岩钉深深楔入承重柱。两人在漫天盐晶中荡过下坠的尸骸，陆沉看见张教授站在三楼廊桥，怀表链子垂落成完美的钟摆曲线——恰好是阻断深眠者视线的神圣几何。

地下车库弥漫着腐海腥气。苏檀擦燃镁棒，火光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盐雕，都是近三个月失踪的学生。陆沉用喷雾器在掌心画出逆五芒星，按在中央祭坛的裂隙处时，整面盐墙突然睁开成千上万只眼睛。

“你父亲把圣典藏在...“赵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盐粒组成的身躯正在重组。苏檀突然将蝴蝶刀刺入自己左臂，剧痛通过共生印记同步到陆沉神经，两人叠加的痛觉竟在盐晶空间撕开裂缝。

陆沉扑向祭坛后的铁柜，父亲的三星堆青铜面具正在发出蜂鸣。当他戴上面具的刹那，所有盐晶之瞳同时暴睁，深眠者的低语直接灌入脑髓：【交出■■■的■■】。血腥味涌上喉头，心脏早搏变成密集的鼓点。

“别看祂的眼睛！“苏檀甩出登山镐击碎祭坛，盐晶暴雨中浮现出赵明真正的本体——一具镶嵌着学生证的珊瑚化石。陆沉趁机将哮喘喷雾扎进化石缝隙，高压气体混合着青铜锈粉，在共生能量的催化下炸开净化风暴。

***

当警笛声响彻校园时，陆沉正躺在医务室输液。苏檀蹲在窗台上削苹果，果皮连成长串的逆卡巴拉符号。“下次作死前记得写遗嘱，“她把苹果塞进陆沉嘴里，“你的墓志铭我都想好了：这里躺着自以为是的小丑...“

话音未落，两人突然同时捂住心口。月光穿过百叶窗，在他们手背投下相同的图腾——深眠者的印记旁，多出一道青铜面具的刻痕。走廊尽头，张教授的白大褂下摆掠过地面，留下一串沾着海底淤泥的盐晶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