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换汤不换药
几盏微弱的蜡烛撑起整个幽暗空间，入口处两尊石像悄无声息地隐匿在昏暗环境中，似在等待主人发号施令。高处的人支着脑袋靠在宝座一角，面色难看。
建筑中央一片清湖上方吊着奄奄一息的男子，三千鞭刑剥落了他身上皮肉，猩红液体顺着他的身子滴入水中，浸染大片水域，不时有巨兽越出水面企图撕咬吞噬上边的美食。
赫群臻睁开眼睛，死亡气息夺眶而出，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曲，巴掌的风影扇醒了昏死过去的妖。
“她到底在哪。”他的耐心在一遍遍审讯下几近消逝。
“不知道，”妖王气息微弱，同样的话他说了三百遍，就连昏迷时念叨的也是不知道，“月华露遇水凝成冰，你亲眼所见她自己掉进湖里，与湖封在一起……”
说来奇怪，那日妖王以为赫群臻真的不会来了便由洛梵霜自生自灭，自己压根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忽然某天魔尊打上门把他抓到这一顿好打，还问些奇怪的问题。
赫群臻阴晦的眼中闪现微不可察的狠戾，随即被垂下的眸子盖去。
“找不到她，妖族，陪葬。”
……
魂归主体比她想象中轻松，只需进到小世界即可，可腕上的手环依旧时明时暗，看来只有出去后找甲问清楚。
重回魔界，会飞的黑马、形态各异的种族、离奇古怪的魔物……，这里的一切还是那么地熟悉，只是这里不再有她的容身之处。
毕竟赫群臻这般小心眼的人，世间绝无仅有，如果知道她不仅死盾还背叛他，以魔族个性，无论功劳与否，非把她撕碎不可。
偌大的世界，去哪找能与赫群臻匹敌的攻略对象？
一队飞马从她身边飞驰而过，白色飞马矫健而高贵，洛梵霜一眼认出其出处——仙灵族坐骑。
仙灵族坐骑为什么会从魔界路过？
飞马停在仙灵族族域一宅院内，其建筑恢宏壮阔，饰品精妙绝伦，绝非什么小门小户人家。
“轰——隆——隆！”
“轰隆隆——！”
天空发出震慑人心的呐吼，此起彼落，接连不断。
雷罚？
除了雷罚，还有什么情况会使得晴天骤然转阴，同时伴随着雷电现象，精准地出现在某个区域上方。
两三个身穿白衣的执行官从屋内出来，守在门口不停地回头，时不时交谈几句。
洛梵霜绕到一侧，跳上围墙，数百口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均被独立关押在一个个铁笼中等待惩罚。
这是被抄家了？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奈何与一少年对上视线，少年模样狼狈，却身姿挺拔，像极了她初次进到这个世界时遇到正遭遇雷罚的赫群臻，还真是换汤不换药。
终于，所有执行官退出院落，风卷落树叶，乌云开始下压，时有光芒穿透厚厚的云层。
一道形似巨蟒的金光扭曲着自天而降，无限放大，一口吞下所有人不在话下。
就在所有人面如死灰时，忽而出现一把巨型金伞完美地将雷电引进伞端，巨大的冲击将地面的落叶震起，雨点悬在空中。
洛梵霜从围墙上跳下去，在众目睽睽下走向少年，轻拨铁笼。
只听一连串“咔哒”声响，一面杆子全被损坏。
“我救了你，你拿什么报答我？”她指甲轻扣铁笼边缘，铁笼上的电流在笼子与她指间跳跃，时隐时现。
“你帮我们挡了雷罚会遭反噬。”他皱着眉，正经得不这张青涩面孔下会做出的表情和说出的话。
“少废话，我不需要你担心。”
看少年怀疑且担心的表情，她道：“我能引雷就说明我有能力救你。”
少年还想着推辞，周围的老大爷呵住他：“秦诵，你到底在纠结什么？人家都愿意救了，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
老大爷的话引起了其他人共鸣，骂声此起彼伏。
洛梵霜事不关己地抱胸侧椅笼子，时不时认可地点点头，秦诵的脸色差到极致。
“他们说得对啊，你不要那么自私，只要答应帮我做点事就可以换所有人的命，值当。”她拨着刘海，全然不顾旁边攻势越发猛烈的雷电。
“砰！”
遮天伞的面积已经不足以遮挡所有雷电，所击之处出现一道深黑色焦痕，部分被击中的人有的只剩白骨，有的剩半边身子苟延残喘，阵阵惨叫震撼人心。
这会儿稍微淡定的人都不再淡定，所有人的目光停留在秦诵身上，他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秦诵还在犹豫，一男子呼唤年幼的孩子，企图用孩子打动秦诵。
在一声声“哥哥”中，他终于回答了洛梵霜的话，“好，我答应你。”
“口说无凭。”一张泛黄的字据立着浮在她手心，直到他印上指纹。
洛梵霜满意地看着手腕内侧隐约浮现的符文，五指一握，收了字据。
她食指和中指摩擦，在一个清脆的响指声中出现一道门，“秦诵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她纵身一跃，坐在其中一笼子上，双手撑着边缘望着遮天伞转动。
霎时间，场面安静得只剩下雷电激烈的撞击声时，她低下头，发现少年仰着头看着她。
她挑眉，说：“合约生效，现在反悔已经晚了。”
“不，不是这个。”
她收起一条腿曲在笼顶，胳膊搭在膝盖上，拉回神游的思绪，问：“那你想问什么？问，我是谁？为什么救你？会不会要你的命？”
“我想知道我能帮到你什么。”他真诚地说道。
好小子，她居然找到了跟赫群臻完全不同频的攻略对象，虽然这个性子开路比较难，但好在有良心也不是一件坏事，不像赫群臻……
算了，赫群臻是魔族血统，也不能怪他。
“这是不可说的吗？”见洛梵霜陷入沉思，他问。
乌云渐渐退去，天又明亮起来，她抬眼见差不多了，伸出手收回伞，漫不经心道：“怕你跑了，以后慢慢告诉你。”
这时，屋外传出杂乱的声音，她抓着秦诵扯了块秦诵身上的衣料往脸上一系，虽然脏是脏了点，好在布料上乘贴肤，“跟我走。“
说是走，其实是翻墙。
秦诵跟着洛梵霜翻墙，但是洛梵霜翻墙翻到一半坐在墙头努嘴看着远处。
秦诵想着是什么重要的事，也没敢催，一面回头帮洛梵霜盯着后面的人，一面顺着洛梵霜的视线看去。
在秦诵看来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一俊朗公子领着一俏皮女子在饰品铺子中挑东西。
“您以后也会遇到自己心怡的男子，不必羡慕她人。”秦诵安慰道。
“心怡的男子？”洛梵霜偏头，问号脸看着秦诵，不明白他的脑回路。
“嗯……，要不我们先出去？不然坐在这围栏上太显眼了，而且……”他指着身后，欲言又止。
数名执行官回到宅内明显发现执行现场出现异常，执行官们正对现场做一个彻底的搜查。
两人从墙上一跃而下，洛梵霜转头看到旁边的人十分坦荡，她不理解，这是一个接受雷罚的人该有的样子吗？
“你不遮面吗？”
“他们都不认识我。”
“那你和这家……？”洛梵霜指着身后的宅院，忽然有些理不清这其中的关系了。
他难道不是这家的少爷或者公子什么的吗？
虽然他看上去灰头土脸的，不过这一定是经历抄家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我和素未谋面的苏家小姐有婚约，来拜访苏家家主，然后就一起被捆了。”他无辜且认真的样子说完这抓马的剧情，留洛梵霜愣在原地。
她指着院子问，“那苏家小姐呢？”
“失踪了，我来正是因为此事。”
洛梵霜点点头，算是懂了他的意思——他就纯纯一心善的大怨种呗。
说话间，秦诵忽然偏头看向洛梵霜方才盯着的地方，说：“那女子好生眼熟。”
洛梵霜也看过去，随口跟一句：“那男子好生眼熟。”
“那是魔尊，你不知道吗？”秦诵大吃一惊的语气说道。
“太知道了。”
“其实我也觉得您很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人了，我那时尚且年幼，啊对了，我姓秦，名诵，敢问姑娘芳名？”
“洛赋音。”洛梵霜眼睛忙着盯着那俩人，顺口说出了自己的原名。
“嗯，就连姓也跟她一样。”
……
活了这么多年，过了这么多小世界，她还是第一次遇到领着现攻略对象在前攻略对象眼皮子底下晃悠的情况，有种说不清的心虚感，即使她戴着秦诵给她买来的面纱。
“我们去哪？为什么要躲着魔尊？”秦诵接过面店老板送来的面，一边搅拌开来一边小声问。
他不理解她为什么老是绕着魔尊走，魔尊看上去有那么可怕吗？
“如果我说我要你做的事是夺他权呢？”洛梵霜咽下食物，神情不似玩笑。
他蹭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板凳“嗵”的倒地，“你不会真是魔女洛梵霜转世吧？！”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反应过于激烈，还是因为洛梵霜的事迹过于出名，店内齐齐响起停筷声，数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赔笑了好一会儿才让那些人收回视线。
忽然背后一凉，秦诵才扶好的凳子又被他弄翻，“魔尊。”
洛梵霜想说他咋咋呼呼，听到“魔尊”两字以为他在吓唬她，但他的样子不像装的，又一板凳被弄翻。
她“噌”地站起来，背上冒了一层冷汗，眼睛瞪着秦诵，心想：该来的总是要面对的，不要心虚！
“是她。”赫群臻身旁的女子手持罗盘指向洛梵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