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自荐枕席
陆月舒盯着面前光风霁月的端方君子,心底第一万两千次发出感慨。
白玉微瑕,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她素来看不上沦为家族弃子的陆观风,哪怕这人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不过是一点小玩笑而已,哥哥不必在意。无论闹出多大的事情,也不过是妹妹屋里的事。”
这句是在警告陆观风,手不要伸得太长。
许凌波却目露欣赏,情不自禁目光跟随,真不愧是她在书中最喜欢的角色。
与丁在水成婚后,陆月舒在洛王府备受刁难,陆府却无一人照看,唯有脾气古怪的陆观风时时送来书信。
信的内容大多夹枪带棒,无外乎是羞辱陆月舒看走了眼,如今种种全是咎由自取,不如早早和离,摆酒叩首求父母原谅,席间他也会必然会好言相劝,助小姐回家。
陆月舒被气红了眼,恨恨撕了那些信,恼得一整日茶饭不思,蒙在屋子里不出来。
可后来,陆月舒被害死,陆观风却丢掉了自己最看重的体面,弃了拐,在她灵前一瘸一拐提剑杀来。
若不是赵紫韵死死抱住了他的腿,陆观风定然就把丁在水砍死了。
都说烂人真心最好磕,但陆观风却是个把真心用毒药包裹的怪人,以至于因此被男主怀恨在心趁机报复后,评论区居然全是叫好声。
许凌波跪着爬到陆观风脚边,猛地抱住了他的腿,放声痛哭,没有留意到陆观风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
“大少爷,丁在水三心二意绝非良配,小姐今日不能出阁啊。”
陆月舒狐疑看向许凌波,大致梳理了她刚刚的话,一个大胆的猜测忽然浮上心头。
紫韵重生了!
可她为何要苦苦阻拦自己与丁在水成婚,上一世,她不甘心做婢女,在自己婚后不久就爬上了丁在水的床榻,甚至与他联手害了自己。
难道,她竟不是自愿的?
陆月舒垂首凝思,视线不自觉落在赵紫韵脸上。
不立刻成婚利大于弊,她自然乐见其成,可丁在水虽然只是洛王府不受重视的庶子,但此时婚礼在即,公然悔婚却是在打洛王府的脸,她开罪不起。
陆观风冷不防被抱住了腿,耳尖骤然翻红,心里有无数个小人在疯狂尖叫,恨不能直接推开她,怎奈许凌波抱得极紧根本推不开,无奈看向陆月舒,“你这丫头怎么了?”
不愿与陆观风细说,陆月舒含混道,“她说在水负了我。”
陆观风狐疑,低头捏起许凌波小巧的下巴,粉泪糊了一脸,面上一团哀伤,眼睛却不老实,不时瞥他一眼,似乎在等他开口援助。
明显信口开河的话,她凭什么断定自己会帮她搅和掉自己妹妹的婚礼,陆观风有些气恼,随手把人撇开,许凌波却忽然起身,霎时软香满怀,陆观风耳尖的红晕迅速蔓延开来,两颊瞬间烧起来。
像是猜中他心思,许凌波踮起脚尖附在他耳畔低声说,“我知少爷表面与小姐不亲厚,实则内心十分挂念她。我今日说的话,一时拿不出证据,可若我说的有那么一两分真切,少爷真的要眼睁睁看小姐进虎狼坑吗?”
陆观风两颊的热度倏忽褪去,面色瞬间苍白,直接把人推了出去,眼底满是厌恶。
许凌波毫无防备,下意识用手撑地,掌心擦过砖石瞬间通红一片,手腕处钝痛难忍,声音发颤,“只要公子能让小姐暂停婚礼,紫韵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话。”
“哦?我为什么要帮你。”
陆府少爷不缺衣少食,她一个丫鬟又身无长物,许凌波难得语塞,眸色落到陆观风玩味的表情时,心头一热,话脱口而出,“紫韵两手空空,唯有自己可以交付。此事若成,我愿倾尽自身,为少爷做任何事。”
话音未落,许凌波面上一红,忍不住咋舌,这话听着像是要以身相许,在严守礼教的古代好像有点太惊世骇俗了。
陆观风随手捻去她脸上一滴泪,在唇间仔细咂摸了一番,味道苦涩难当,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瞬间冷下来,“那于我也没什么用处。”
言下之意,不愿意帮忙,许凌波绯红的脸颊倏忽煞白,陆月舒却被气个半死。
好一个赵紫韵,自己可怜她孤苦,一向对她宠爱有加,却换来她动不动就自荐枕席的做派,全然辜负了自己一片真心。
抬手想唤人撵她出府,触及许凌波额头伤处却又陷入迟疑。
眼前人身子纤弱,肤色白皙,额头却高高肿起,青紫相加,狼狈不堪实在令人难以心动,若真是一心自荐枕席何必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
陆月舒命人取了药膏,亲自动手为她细细涂抹,叹息道,“紫韵,闹这一通你到底想要什么?”
十六岁的少女宛如一个提线木偶任由陆月舒动作,听到陆月舒叹息,漠然的表情像面具般裂开一道缝隙,透出几分苍凉的本色,“我只想小姐与他退婚。”
你退了婚,我才能免于被蹂躏之苦,才有机会保住自己一条命。
“那是洛王府啊,岂是想悔婚就悔婚的。”
且不提对面门第,单是临场悔婚的行径,陆府便不能相容。想到那对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夫妻,陆月舒眼底漫过一层茫然,喃喃自语,“小紫韵,你家小姐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啊。”
像是在劝人,又像是在劝己。
许凌波忽然雀跃,眼底亮得吓人,如获至宝般拉住陆月舒,“你当真愿意悔婚?”
脱口而出心里话,本就令陆月舒后悔不已,许凌波还拉着她不依不饶,她只好故作羞恼混过去,“还不是因为你忽然发疯,你这般不爱惜自己,我又能怎么办?”
陆观风盯着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关切模样,不知为何竟觉得非常刺眼,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腔持续翻涌,握紧双拳才堪堪忍下,没有当场发作。
他匆匆回了院子,刚一关门就把屋里的瓷器砸了个精光。
门外仆妇婢女议论纷纷。
“又是怎么了,大少爷忽然如此暴戾?”
“能有什么原因,不过是脾气不好罢了。你几时见大少爷真心笑过,平日里皮笑肉不笑的,怪渗人的。”
“一个瘸子,脾气还如此古怪,大少爷真是拍马也追不上二少爷喽!”
把手边最后一个物件狠狠丢到门上,屋外议论瞬间停止,陆观风忽然明白那股情绪因何而起。
那滴泪的确没什么不同的,可若是那滴泪是为自己而流的呢?
——
许凌波得到陆月舒肯定的回答,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儿,压低声音道,“紫韵有办法推迟婚礼,就是有点缺德,只看小姐肯不肯用了。”
陆月舒眉间微蹙,忽然记起一桩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