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宴
离晚宴开始前半小时，葳尔才从床上爬起来，她的休假日就是没事就睡，能躺就躺，懒散就是舒服。
她想了想还是把礼服收起，换上护卫队制服，走到门牌前，屈指敲了两下。
「恶作剧？」
门牌上红色颜料变成金色魔法阵，快速膨胀到跟葳尔一样高时，一隻手伸了出来把葳尔拉了进去。
只剩下崭新的银色门牌和消失的葳尔。
好烦。
葳尔皮笑肉不笑看着对面三人：「各位找我何贵事？」
克罗森王子慢条斯理地批着公文，金色长发披散在肩头，微微反光。金黄色的兽瞳冷静又专注，视线从头到尾没离开过手上的文件，右侧沙发上躺着一位精灵，三股辫垂到地面上，随着呼吸，胸膛一起一落，睡得深沉。
而抓她进来的人一熘烟跑进浴室，葳尔猜他洗手去了。
没人看她一眼，他们视而不见，把她当空气。
死屁孩。
葳尔的烦躁值升到极致，看来邀请晚宴是假的，要她滚蛋才是真的。
三个月前国王派她加入克罗森王子的小队，跟他们一起上大学，因为鬼族屡次穿越屏障，虽然成功被护卫队拦截，但鬼族的路径，都指名一个方向—斯兰希灵大学。
当时她急着出任务，虽耳闻王子他们似乎有所不满，但也没放在心上。
这不，逮她出气了。
「既然没事我先离开了。」
她怕自己忍不住揍人。
转身那刻，一道箭锋擦过她的脸颊，强而有力钉在门上，箭柄甚至还在震动，足见对方的力气有多大。
葳尔面无表情地回头，欧泊格怒气冲冲对着她喊：「把翅膀留下！」
「妳这个…」
「噁心的小偷。」葳尔帮他说出因为教养说不出口的话。
空气瞬间凝住。
你看，这三个平日装模作样的贵族，刷地一声，全都转头盯着她，满脸震惊与错愕。
因为在帝国“噁心”是极具羞辱的词，一般只会用来称呼肮髒的鬼族，连对仇人都不会使用这个词。
「任务是国王亲口命令的，你们跟我都只能服从。」葳尔对上欧泊特的视线，笑的恶劣：「堕天使一族想违抗命令吗？」
克罗森王子的兽瞳紧盯着葳尔：「希礼。」
沙发上的精灵缓缓起身，蓝色的魔力在他掌心涌动，一个魔法阵快速浮现。
欧泊特见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像是要让出空间，好让他下手。
葳尔懒得理会这几人的戏码，手腕一转，轻轻一挥。
一股小型龙捲风席捲整个房间。
希礼刚成形的魔法阵立刻被捲散，书本、靠垫、文件和桌椅在空中乱飞，三人纷纷闪躲，却谁都没反击、没出声。
安安静静的，像是在配合她发脾气似的。
烦死了，又演哪一齣。
葳尔翻了个大白眼，不爽地加大了龙捲风的威力。
今天明明是她的休假日，但她完全没休息到，没睡饱背又隐隐作痛，她连门牌的恶作剧都没跟他们计较了，这群死屁孩还搞排挤。
趁葳尔跑神，希礼又掐了个一摸一样的魔法阵，葳尔发现又给它吹散，重複几次后发现，那好像是装东西的储物阵。
「不要再吹了，那是要给你的礼物！」欧泊特忍无可忍大吼。
吹吹吹，是要吹多久！
看葳尔没反应，他将翅膀虚合，摆成V字，形成一个大声公，用尽全力大吼：「赔！罪！礼！！」
狂风瞬间停止，傢俱物品一瞬间归位，三人被吹乱的头发也服服贴贴回到原位，魔法阵奄奄一息飘到葳尔掌心，变成一颗透明的水晶球。
「助眠的，放在枕头下就能发挥作用。」欧泊特声音乾哑，疲惫的说。
希礼在一旁点点头，克罗森继续盯着她看。
「他们两个怎麽回事。」葳尔问。
欧泊特指着希礼：「被下了失声咒，两天不能说话。」
手指指到克罗森：「吼过头，嗓子哑了。」
最后总结：「出任务伤的。」
难怪克罗森的兽瞳收不回去，兽人用兽型作战时魔力更加强大，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消耗太多魔力，导致復原能力变弱。
「那我收下了..」葳尔僵硬道谢，总觉得情况被她搞得有点尴尬：「我先回家了，学校见。」
葳尔急着逃走，没注意到后面几人慌张的脸色和想制止她的手。
门一开，门口站着屁孩的父母。
「你们….」维丽塔皇后一眼变知发生什麽事，看其他长辈的脸色，肯定猜出这里先前发生什麽。
「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特里国王压着怒气说。
四个小孩单膝跪在大厅中央。
「不是我先开始的。」葳尔先发制人。
「我们没动手。」克罗森忍着喉咙痛冷静反驳。
她很久没听见克罗森的声音了，说起来他们小时候倒是经常碰面，偶尔也会说上几句话，随着年纪她到处执行任务，连家都很少回，自然也很少碰见他了。
「只是在交流过程中有误会。」皇后语气温和，替希礼代为解释。
希礼．亚当，精灵族最看好的年轻后辈，精灵天生就有敏锐的直觉跟趋吉避凶的本能，维莉塔皇后，就是精灵族最具代表性的传人之一，不仅拥有强大的读心术，还能在某些情境下预见局势的走向。
维莉塔皇后是希礼的姑姑。
葳尔眼角一撇，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亚当长老，只见对方正悄悄翻了个白眼，表情中透着一种“这傻小子又在装”的嫌弃。
葳尔：「……」
亚当一族把希礼的天赋藏的深，连护卫队都打听不到太多情报。这傢伙身上的秘密，恐怕比看起来还多得多。
「是、是我先动手的……我的错，我认。」
欧泊特一脸懊恼地举手认错，语气诚恳又有点委屈。
精灵族历代与天使族通婚早已成常态，小队里会有沾亲带故的堕天使欧泊特．齐朦，也算合理。
葳尔瞥了他一眼，心里补了句评价：
个性老实又冲动，讲话有点笨，但射箭倒是挺准的。
特里国王看葳尔不在意不想听不专心的样子，叹了口气问她：「想要什麽补偿。」
「休假。」她中气十足回答：「多两天休假。」
她乖乖待在这儿就是等国王这句话。
我要休假，我要躺平，我要出去玩！
「让你休到开学前一天，入学手续我会帮你办好，你打包好行李就行了，当天回皇宫一趟，我有话要交代给妳。」
特里国王挥挥手，葳尔起身鞠躬退下，离开皇宫前有人追上她。
「抱歉，是我对欧泊特隐瞒了部分事实，才造成今天的误会。」
齐朦长老语气诚恳，说完便朝葳尔微微鞠躬。
葳尔赶紧侧身闪避，连忙道：「长老，您千万别这样，我怎麽敢受您的礼。」
她低头压住语气，语气依旧恭敬，「只是些玩闹的小事，不值得您放在心上。」
齐朦长老一向是个明理的人。
不论是吞了翅膀还是处决他弟弟，这两件事他从未把错归到葳尔身上。
是一位真正能看清全局的长者——也是葳尔始终敬重的人。
葳尔不等长老多言，只匆匆打了声招呼，便转身离开。
因为她的咒印快发作了。
「啊….」
一股灼烧般的剧痛从后背炸裂开来，鲜血瞬间涌出，她咬紧牙根，额头沁出冷汗，跌跌撞撞地爬进浴缸，极力压制那对蠢蠢欲出的翅膀。
来的路上她已经通知肯辛亚了，只要忍到他来就好了。
「再…忍忍…忍住！」
羽翼刺破葳尔的背肌，从她背后残忍地撕裂而出，黑色羽毛四处飘散。
「啊—」
葳尔忍不住失控，一声尖叫从喉咙爆出。
疼到最后，她的意识开始脱离，只能麻木地望着水被血染成深红，浓烈的血腥味在鼻腔与喉咙翻搅，刺鼻的腥味反倒让她一阵作呕。
「呕…咳..咳咳！」
她吐不出来。
力气彻底被掏空，她瘫倒在浴缸边缘，这个角度，能清楚看见翅膀上的咒印。
「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那时比萨生鬼王对她下了诅咒。
他成功了。
五天后
葳尔醒来时看见优雅美丽的凋花天花板，就知道自己在治疗院。
肯辛亚没有来迟。
「谢谢。」五天没喝水，喉咙又乾又哑。
「我们不说谢谢。」
肯辛亚用沾湿的棉花棒轻轻在她的嘴唇上滚动。
「可…可以了。」
葳尔拉高棉被，盖住自己半边脸。
肯辛亚顿了下，垂眸时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
「恩？」
一颗粉色的小光点停在葳尔指尖，一闪一闪像萤光虫，随后越来越多小光点落在她身上，甚至还滚到头发里。
「抱歉，我…我的翅膀可能喜…我是说我的翅膀遇到朋友就会变这样。」
肯辛亚结巴解释，他让光点盖住葳尔的眼睛：「这样盖住好的快！」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补充。
和耳朵越来越红的天使。
肯辛亚在想一些粉红泡泡的事情。
葳尔则在理理现况。
好消息是小命被治疗院院长捡了回来，多亏天使细心照顾，背跟腰上的伤口不仅好了，还被养的白白嫩嫩。
坏消息是，她明天开学。
「我没假了。」葳尔哀怨的说。
「休息日就是要好好休养身心呀。」肯辛亚用招牌天使笑容开心的说，他很高兴葳尔的伤口都好了。
葳尔拿小粉光点丢他，知道他看不惯她的作息很久了。
「我都没玩到。」
葳尔很鬱闷。
「健康最重要！」
葳尔更鬱闷了。
肯辛亚见状笑的更开心了，他指着地上的超大行李箱：「你的行李我请提娜帮你整理好了。」
提雅是他们家的管家，葳尔印象里温柔又细心的老奶奶，没有理由不信任她，更何况葳尔相信肯辛亚。
「我帮妳提行李，送妳去皇宫。」
葳尔疑惑他闪亮亮的大眼睛是怎麽忽视行李上的大翅膀。
「天使牌的行李不是都会飞吗？」
天使本人回：「我怕他乱飞。」
对着他无懈可击的笑容，葳尔只能说：「好…」
「院长说是回礼。」
柜檯小姐一键按到底，葳尔的住院费清零。
看来院长知道土壤是她送的了，有来有往，是想交朋友或是划清界线就不知道了。
葳尔回头跟肯辛亚招手告别，国王要求单独谈话，她只能自己一人上路。
就跟往常一样。
才怪。
「我都28岁了，为什麽还要从大一开始唸！」葳尔抗议。
她大喊：「人族28岁是已经上班族了！」
维丽塔皇后喝着茶：「平均200岁的现今，你还是个宝宝呢。」
「克罗森他们跟你一样大，也都是大一新生。」特里国王语气温和地安慰她。
葳尔脸色一沉。
屁孩就屁孩，还什麽「一样大」！她才不要跟一群养尊处优的小孩子当同学！
「这跟当初说的不一样！」
她抗议：「说好我念研究所，他们念大学的！」
特里国王笑了笑，理直气壮地回：「有差吗？反正学的都一样啊。」
是的，星历后的大学，由于种族多样性，因此废除许多条件限制，像是年龄、身高、体重、学历，同时取消毕业证书与入学考试，提倡学无止境、让所有种族都能立即满足求知慾，至于学位名称保留下来，单纯是一种有趣的象徵性。
「妳不是想更精进黑魔法吗？」
特里国王见她还在赌气，乾脆从桌上拿起一块蛋糕塞进她手里，又递上一块刻着字的木牌。
「这是斯兰希灵大学的特许证。他们收藏了很多黑魔法禁书，我已经帮妳申请好阅览许可了。」
葳尔看着手里的蛋糕和木牌，肩膀一垂，整个人像洩了气的气球。
「……我知道了。」
妥协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被甜点收买的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