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司探望
仁川综合医院的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挥之不去。
沈路云靠在床头，右腿被吊起，腹部和左肩的伤口刚刚拆线，留下一道道手术后的疤痕。
墙上挂着的电视机里播放着崔泰勇毒品集团被捣毁的新闻，画面中的仁川地方警察厅厅长李秀一正红光满面地接受采访，仿佛是他亲自带队完成了那次行动。
沈路云心不在焉地看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
1993年，随着金泳三当选大统领后，陆续有不少公务员和警察选择下海经商。
由于人手短缺，从1995年开始，报考公务员暂无年龄限制，并且同等级的公务员和警察可以互换身份，等级待遇保持不变。
1995年3月，汉阳大学三年级的沈路云考上了七级公务员，之后他却选择进入警察系统，七级公务员所对应的便是警查警衔。
韩国警察的警衔从低往高依次分为：巡警（九级）、警长（八级）、警查（七级）、警卫（六级乙）、警监（六级甲）、警正（五级）、总警（四级）、警务官（三级）、治安监（二级）、治安正监（一级）、治安总监（次长级）。
其中：巡警、警长和警查的肩章上缀着的是无穷花花骨朵徽；
警卫、警监、警正和总警的肩章上缀着的是无穷花徽；
警务官、治安监、治安正监和治安总监的肩章上缀着的是太极无穷花徽。
“前辈，防范科女性青少年系的朴系长被查出来患了胃癌，署长在署里发起了自愿募捐行动，您要捐钱给朴系长吗？”
李成度的话将沈路云拉回到现实中来。
“嗯，署长捐了多少钱？”
“署长捐了10万元。”
“哦，你准备捐多少？”
“1万元。”
“那我捐2万元吧，我过后把钱拿给你。”
要知道此时身为警查（2号俸）的沈路云每个月不过只有49.58万韩元的工资，算上其它津贴补助月工资勉强过50万韩元，捐2万元出去不算少。
“是。”
不一会儿，从病房门外传来鞋跟叩击瓷砖的声响，“嗒、嗒、嗒…”
病房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笔挺、警服肩章上缀着3朵无穷花徽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跟在他身后的是肩章上缀着1朵太极无穷花徽的中年男子，以及一个手里提着果篮，年龄和沈路云相仿的年轻巡警。
进来的三个男人中，前面那位是沈路云的直系领导，江华警察署搜查科的科长黄成浩。
至于黄成浩身后的那两个男人，他没有什么印象。
单从警衔上来看，中间那名中年男子的警衔要比身为警正的科长黄成浩高两级，是警务官警衔。
“路云呐，你恢复得怎么样？”
黄成浩的笑容像是刻在脸上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亲切。
“谢谢科长的关心，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
沈路云挣扎着想坐直身体，腹部的伤口却传来一阵刺痛，他强忍着没露出痛苦的表情。
“那就好。”黄成浩往旁边移动一步，正好让他身后那名警务官与沈路云对视上，“路云呐，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厅宣传部的姜尚元部长，姜部长他今天特意来看望你。”
“部长您好。”
沈路云注意到对方身后的那名年轻巡警放下果篮后一直盯着自己看，眼神中带着某种期待。
前世的经验让他立刻意识到，对方的这次探望不简单。
姜尚元笑容满面地到病床边坐下，他一脸欣慰地拍了拍沈路云受伤的腿：“沈警查，你的英勇表现可真是为我们厅里争了光，你知道吗，青瓦台已经决定给这次参与行动的人颁发治安勋章，你这次晋升是肯定的。”
沈路云没有说话，只是报以微笑来回应。
在韩国，警察晋升的方式一共有四种：
第一种是审查晋升：由警察审查委员会从资历开始对提名候选人进行审查，包括平时的工作表现等，如果有所属署长/厅长或者是总统的推荐，也可以直接晋升。
第二种是年资晋升，也就是到一定时限便可以晋升一级。
具体规则是：
巡警满4年后可以晋升成为警长；
警长满5年以后可以晋升成为警查；
警查满6年6个月以后可以晋升成为警卫；
警卫满8年以后可以晋升成为警监，并且依靠年资晋升这种方式最高只能到警监这一级别。
第三种是考试晋升，顾名思义，这种方式是通过参加考试来获得晋升，这也是被公认为最快的晋升方式，但考试的难度不小，最高到警正。
第四种是特殊晋升，这是真正建立了卓越功绩的人，或者在执行工作任务中牺牲的人所获得的一种晋升方法。
这次沈路云便可以依靠着特殊晋升的方式来从警查晋升为警卫，成为警卫后意味着他能够在二级派出所担任所长或者在一级派出所/地区队担任巡查队长，也可以在三级警察署担任队长、系长。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KBS那边联系了我们，他们希望在下周周四的九点新闻中以直播的形式对你进行一个短暂的采访，这段时间你好好准备一下。”
“谢谢部长。”
“对了，这是我的侄子姜志勋，今年刚刚加入你们警察署，现在在搜查支援队工作。”
姜尚元摆摆手，示意身后的年轻人上前：“志勋呐，还不向你的前辈问好，以后多跟前辈学习。”
“是，前辈您好，我是搜查支援队的姜志勋……”姜志勋把果篮放下拘谨地鞠了一躬，然后又站直身子向他敬了个礼，“忠诚！”
“志勋xi，你好。”
沈路云象征性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对方此行的目的他已在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想。
姜尚元瞥一眼站在一旁的李成度，然后又与黄成浩对视一眼说：“那就这样，沈警查你好好休息。”
“部长您慢走。”
“部长我送您。”
黄成浩去送姜尚元等人，片刻后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份文件。
“那个李巡警，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要和沈警查商量。”
“是。”
李成度老老实实地出去并将门给带上。
短暂的沉默过后，黄成浩笑眯眯地把文件拿给他说：“路云呐，这是厅里草拟给青瓦台的案件报告，对你下周的采访或许有点帮助，你看看。”
在对方的注视下，沈路云认真翻看报告。
报告前面都没问题，但到了和崔泰源方面相遇并开始交火时，开枪掩护他的人却变成了姜志勋。
看到这里，沈路云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注意到他表情有所变化，黄成浩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问：“路云呐，你觉得报告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
你们想让姜志勋冒功顶替李成度，悄悄做就好了，为什么要在全国民众面前让我来替你们背锅？
“科长，案件报告不是应该由我们署里写好再上报给厅里吗，为什么由厅里直接草拟呢？”
“哎……”黄成浩叹了一口气，他面有难色地说，“路云呐，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们署长不在案件报告上面签字，所以案件报告只能由厅里来草拟，然后再上报给大厅，最后由大厅上报给青瓦台。”
署长金璨治不肯在报告上面签字，证明他要么担心未来万一东窗事发的话会给他带来麻烦，要么他是个有良知的人。
亦或者这二者他都有考量。
搞不定金璨治，所以姜尚元才打起了我的主意。
只是这个姜部长是什么来历？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想到这里沈路云问道：“科长，这个报告李巡警看过吗？”
“不用管李巡警。”
“诶？”沈路云假装吃惊，“不用管李巡警吗？那要是出了什么问题……”
“怕什么，姜部长会处理好一切的。”
沈路云顺势问道：“科长，姜部长他？”
黄成浩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反问道：“你不知道？”
沈路云果断地摇了摇头。
“姜部长他……”黄成浩回头看了一眼病房关着的门，他身体前倾低声道，“是新政治国民会议4选国会议员赵舜衡的女婿。”
“啊，原来是这样……”
借助脑海中原有的记忆，沈路云知道新政治国民会议是当前国会中最大的在野党，也是冲击今年大选的有力政党。
“不然的话，姜部长怎么可能在40岁时就晋升为警务官的警衔，所以路云呐，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科长，那以后姜部长他……”
沈路云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黄成浩心领神会地说，“放心吧，以后姜部长肯定会对你有所照顾的。”
“我知道了。”
沈路云明白，假如自己直接拒绝的话，肯定会得罪姜尚元，未来遭到对方的打击报复是必然的。
所以，不如暂时虚与委蛇。
我得在采访前想到一个不明着得罪姜尚元，为自己留有余地的办法来才行。
看着沈路云脸上扬起的淡淡笑容，黄成浩知道自己明年升总警的事应该是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