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北冥有鱼（17）
北冥路被吓跑了。
楼梯间里似乎还回荡着重物滚落的声音。
安宁觉得有些奇怪，刚刚那个男人看见她以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几秒钟的时间里脸色像变戏法一样变得特别快，而且越来越难看，最后那个表情应该是惊恐的意思，这是被这张脸吓到了？
“我长得很吓人？”
回头看了看客厅里那面干净得能照出人影的玻璃门，不算多漂亮，也就清秀干净而已，绝对没有能把人吓到滚下楼梯那么可怕。
也可能是长得太像某个人？黎初？
落辞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合上大门，从安宁身后把她圈了起来，顺势轻轻啮着怀中人的耳垂。
“没有，宝宝很好看，是那个家伙脑子里有问题。别去想不相关的人，有空多想想我。”
温热的鼻息轻轻扫过脸颊。
“别这样，很痒。”
这个世界的确和那个系统说的一样，跟原来的世界很像，连陈晨都是差不多的温柔性格，只是相对更加粘人了一点，所以很自然地，相处模式也是延续了之前的生活。
落辞的怀抱宽阔又温暖，会让人很有安全感。
有强大妖怪气息的区域内很多负面的东西不会上门“冒犯”，比如世界对原主的厌恶和排斥而赋予的厄运。
这也是这个身体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说不上来哪里有些奇怪。
很多东西都想要原主去死。
原本的世界发展是过来的时间段碰上那几个混混打劫，被打成重伤最后不治身亡。
当时那些混混嘴里说的“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要让原主死？
那个女人和刘丽丽长得一模一样，姿势语气行为习惯也是刻意地模仿，只不过她身上缠绕的鬼气不会溢散，浓厚得几乎能滴出水。
这是和强大的鬼怪达成协议但尚未完成合作内容那个时间段的现象，是结了鬼契的表现形式。
正常人肉眼无法看到。
是因为那个鬼？
两千年前的气运之子——北冥寿。
长得像刘丽丽的女人或许想要向房东一家复仇，点燃求香祈求鬼怪的力量进行合作，巧合之下引来了北冥寿，而他答应合作的条件是让北冥歌死？
为了北冥珠？
很可能是因为他在外游荡时无意中发现原主这个身体长得和黎初太像，为了防止被黎家的人发现他女人北冥珠是假冒的黎初的女儿，所以先下手为强？
“请你去死好不好。”
这是原主记忆里很深刻的一句话，因为这种体质给他人带来了厄运，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人这么说过。
什么都没做过的原主就是在这样的声音里越来越沉默。
明明不是她的错。
一个人的存在居然碍了这么多人的眼。
被人求着去死实在是一件很讽刺的事。
这种感觉真的好怀念，很久之前我自己也这么被人求过。
安宁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到漆黑的瞳孔像一潭碧绿的死水。
雪球抖了一下短小的翅膀，突然觉得周围有些冷飕飕的，让人害怕。
*
钻进角落蜷缩成一团是人在受到威胁时本能会选择逃避致命伤害的姿势，可以把相对更脆弱的部位保护起来。
我们在母亲肚子里就是这么蜷缩成一团，从胚胎发育到胎儿的。
动物也是如此。
狗在听到巨响，比如雷声和鞭炮声的时候，往往会躲进在它认知范围内最安全的角落里，然后缩成一团继续发抖。
如果它有孩子，会把同样被吓到的小狗崽一起带到角落里圈起来。
此刻北冥路正像受惊的狗子一样，只有狭小的空间和强大的庇护，才能让他获得一丝安全感。
所以他现在躲在蔡澜的办公桌底下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外面打雷了？还是放鞭炮了？快点出来，躲在下面像什么样子。”
蔡澜没好气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啪”的一下把手里的文件丢在桌子上。
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不仅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作风和行为习惯，还隐隐约约形成了强大的气场，能给自身羽翼下的人带来安全感。
所以惊慌失措的北冥路会来这里寻找庇护，理所当然地也发现了办公桌底下实在是个好地方。
但是这种情况对于强大的蔡澜来说相当的不爽。
回来两个月的时间就没看见过一个顺眼的。
不成器的弟弟已经被老爷子惯坏了，警校当年格斗成绩三连冠，理论成绩也是名列前茅，毕业后出来本来应该当特警的，因为家里几个老人怕自家嘴甜的“小宝贝儿”出去执行任务时受伤，就托关系调到了最安全的扫黄大队。
他奶奶的老子当年十八岁出去当兵，十多年从来都没受过这样的关照，一切按规定走，一步一步往上爬的。
还好那小兔崽子虽然身体懒散堕落了，但因为脑子好使经常被隔壁刑侦大队的人借去用用，所以还没彻底废掉。
现在好了，弟弟还没修理好，又多了一个脑袋坏掉的顾问。
“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办公桌底下的北冥路很尴尬也很羞涩，虽然他很想出来，然而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本能。
因为他的平等契约的另一方是一只极其敏感极其怂包的狗妖。
尽管那只狗妖本体长得很大，尽管它毛发旺盛，尽管它年纪不小，尽管它能力强大，尽管它很早就能化形，依旧无法改变其怂包的本质。
连当年被族老请过来结契的时候都很怂包的问能不能签以他为主的主仆契约，族老大概是瞎了眼，以为它不愿意，装出来想骗骗大家，哄了好久才签下了平等契约。
想起小时候的那些糟心事儿，北冥路心里就像日了狗似的。
当然现在也是，今天下午见到的那个被拼凑起来的小萝莉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主要是盯着看了两秒钟之后那个热衷于做黑暗料理的男人突然就对自己散发出了很强大的气息……
“哥，你金屋藏娇了？桌底下的是嫂子吗？哥你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让嫂子呆在那里？等等，哥你不会是在玩什么重口味的play吧？”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一只怒气冲冲过来送文件的蔡观推开了。
靠着常年被刑侦大队借去当脑力临时工锻炼出的观察能力，在开门那瞬间发现问题后，脑子里就持续性飘过“老哥办公室里气氛不对”“我哥可能有媳妇儿了”“万年单身狗居然脱单了”等各种不可思议的想法。
刚走过去准备谄媚讨好未来嫂子，却赫然发现那个“嫂子”是个男的，还是熟人，蔡澜带回来的顾问。
“滚！出！去！”
兄弟之间总会有很多想法会轻易地被对方从面部表情中读取出来，当然误差的存在也是很正常的。
比方说蔡澜发现蔡观的表情从相对正常的“我哥有嫂子了”，在发现桌子底下的人是北冥路那一瞬间，突然变成直男癌晚期患者无法理解的“我哥出柜了”，就黑着脸咬牙切齿地把胡思乱想的不成器弟弟赶了出去。
又比方说蔡观被蔡澜黑着脸赶了出来，理解出现偏差，以为自家大哥被自己撞破了秘密而恼羞成怒。
所以兴奋地从裤兜里掏出了自己的大宝贝——前不久才运过来的限量定制款手机，给盼儿媳和孙子孙女久矣的蔡老爷子发了条消息：我哥出柜了！他喜欢男人！就是他从部队带回来的那个专用顾问！
结果由于太激动了，一个不小心发在了包含了蔡澜和他家专用顾问的工作聊天群里。
虽然很快就撤回了，然而为时已晚。
身后的门被人打开，一道恐怖的阴影笼罩了下来。
没错，这是大哥即将发怒的征兆，还是原来的味道。
蔡观夺路而逃。
门内传来了一声北冥路式撕心裂肺般的怒吼，在空旷的走廊里久久回荡，不绝于耳。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