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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北冥有鱼(18)

要让一个人去死其实不用找借口。

总会有人帮凶手“安排”好这个理由。

比如给一个连环杀人狂安上一个童年阴影之类的心理问题,犯人就演变成了可怜的精神病患者。

其实很多具有政治立场这种无法抗拒的目的性以外的杀人犯,当时下定决心动手的真正原因,也许不过是在某一瞬间被害者的长相动作刺激到了他的某一根脆弱神经。

可能是一句问候、一个微笑、一个抿嘴、一个挑眉,或是穿了一双容易崴脚的高跟鞋,或是给附近的野猫撒了一把小鱼干,然后那种突然出现的冲动不可遏制地促使他举起了手里的凶器。

大多数情况下仇恨也只是把一个人的负面情绪逐渐积累起来——人总是习惯性选择忍耐的,倘若强行将双方远离,在时间的冲刷下那种若有若无的仇恨累积会慢慢消散。

犯罪源于生命与生命之间的交集。

有不愿意交代罪行交代所谓“真正作案动机”的犯人,就会有让犯人开口的审讯者。

审讯者通常喜欢重复。

无休止的重复会让人思维混乱。

思维混乱的人无法保证所有从口中说出的话没有丝毫违和之处,也就是破绽。

同时,重复的次数实在太多,多到犯人也会怀疑自己的作案动机,到底是不是那虚无缥缈的童年阴影,而不是那种导致脑子一热的奇怪且无厘头的因素。

相当于一种变相的自我洗脑。

“你的事情我已经帮你解决了,那我的呢?你打算拖多久?”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脑还亮着光。

屏幕上是一个穿着宽大的秋季校服的矮小瘦弱的女孩正坐在教室里,抱着一本书在看。

很文静的女孩。

资料也很简单。

无论哪一方面都让人无法讨厌起来。

平稳的声音从空无一物的身后响起,像电子合成那样,听不出里面有多少情绪。

刘美美其实很犹豫。

用一个无辜女孩的生命去换三个有罪的仇人下地狱,在商人眼里通常是一笔极为划算的买卖,可要对资料上几乎没有任何污点的人下手,对正常人来说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我想不通,那个女孩子她没有错啊,为什么……”

“我想让一个人去死还需要理由?”

北冥寿并不想对其他任何人承认那个理由,哪怕是自己的爱人。

害怕她因为自己这种不道德的行为,这种奇怪的理由而疏远自己。

明珠总是那么善良,只要求把那个会对她产生负面影响的人送的远远的就好。

但是只要人活着就会开口表达,有些甚至死了还不消停,毁尸灭迹魂飞魄散才能让一个人真正的闭嘴。

那个浑身散发着黑色厄运气息的人真的是很碍眼啊,为什么她都这样被所有人哪怕是这个世界鄙弃了还是不去死?

为了明珠,她还是不要存在比较好。

哪怕她身上也流着同源的血脉。

很多时候只因为两个字——碍眼。

北冥寿很想指着那女人的鼻子强硬的告诉她,说:“你看到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但是人的肉眼看不见很多其他存在能看见的东西,比如不愿意暴露身形的妖精鬼怪以及各种气息,前者类似于自己,而后者就像那个被世界鄙弃的人。

*

当一个人想让另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但又能力不足或下不了手的时候,钱,是很重要的东西。

三倍的利润可以让商人起早贪黑,十倍的利润可以让商人努力地去钻法律的漏洞,而三百倍的利润,商人就能成为你手里的刀,可以任意地去劈砍伤人而不用在意手尾,会有专业人士出面摆平。

杀手其实也是商人,还是一种相对高级的商人。

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中,流传年代最久远的阐释。

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提着公文包走进了市中心最高的大厦里。

摘下墨镜露出了一张极为帅气的脸。

朝着前台小姐吹了个口哨,很习惯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电梯。

按下了14的方块后,电梯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跟随过来的视线。

15层,在内陆地区其实不算特别高,不过因为滨海市地质条件限制,真的无法保证更高的大楼能够完好无损的伫立在这片人造土地上。

电梯门在14层缓缓地打开,走出了一个穿着绿色制服的从事卫生工作的大妈,拿着扫帚捂着肚子就去了女士卫生间。

一分钟后,一个带有西方特色的艳丽女郎拎着挺大的名牌包包从卫生间里出来,接着打开了紧急通道的大门走了进去。

一根铁丝就能撬开楼顶天台的大锁。

高处的风景很好,可以俯瞰全市,不过现在不是看风景的时候。

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了下来,从包里拿出许多零件开始组装。

一把带着消音器的狙击枪就慢慢地呈现在眼前。

填入了唯一一发子弹,耳机里同时传来了同伴精密定位的目标讯息。

“目标12点钟方向,商贸大厦B座三楼餐厅,9号桌,戴了一副毛绒兔耳朵的女孩。”

扶风是职业杀手。

无数次交易中只有一次失败,这样的成绩在这个行业里是极佳的。

唯一一次的失败,是因为当初交易方提供的信息来源有误,不是正主而只不过是一个替身,所以那次虽然失败了,获得的钱财却比先前谈好的翻了两倍还多——作为口碑的补偿。

口碑是所有商人最重要的东西。

无数次的成功让他坚信自己能一击必中,当然他所有的交易方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肩头代表着行业口碑的金色纹身是他引以为豪的无上荣耀。

“阿辞,这家餐厅的牛排很好吃,快试试吧。”

安宁划开了自己盘子里的那份,却见落辞似乎不会用这样的餐具,拿着叉子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动作,就把两份交换了一下。

“谢谢宝宝。”

对面小小的肉块飞快地从盘子里消失殆尽,而这边才动了一半。

安宁似有感应地抬起头,平静地望向隔壁大厦A座的楼顶,那里有一丝异样的反光。

两人的视线隔空交汇。

被发现了?

那就去死吧!

本来不想破坏目标“最后的午餐”的扶风当机立断扣下了扳机。

子弹破空而来。

这种速度下没人能够躲避。

安宁垂下眼帘。

那一瞬间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像是老式的黑白影片被按下了暂停键,包括脑海里那个所谓的系统。

抬手咬下了最后一块肉,随后放下叉子起身坐到了落辞旁边,最后一扯,扬起了先前被服务生收拢的窗帘。

五个呼吸的时间是很短暂的。

但在关键时刻也足够做许多事了。

没人发现落辞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光。

世界恢复了色彩,玻璃窗被子弹击穿破碎开来,在明媚的阳光里灿烂耀眼。

所有危险都被那面突然扬起的窗帘隔开。

B座三楼的餐厅里只是混乱了一阵就恢复平静。

9号桌那个戴着毛绒兔耳朵的女孩正被对面的男人揽在怀里。

歪了歪脑袋,遥遥地望着楼顶的他,巧笑倩兮。

扶风的两只手都在颤抖。

怎么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

从事这个行业以来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去怀疑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高中生。

本应该将目标头颅正中央射个对穿的子弹落空了。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耳机里的声音已经在不断催促了。

不多时,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成功人士拎着电脑包神色匆匆地离开了大厦。

一辆空荡荡的公交车疾驰而过,以城市限速三倍的速度,不顾前面的红灯冲过了十字路口,撞飞了马路中央那个无从躲避的中年人。

无数奇形怪状的道具散落一地。

周围的人群夹杂着破了音的尖叫声四散奔逃。

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从远处渐渐靠近。

血色模糊了扶风的视线,最后融于无尽的黑暗。

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