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背叛
“苏苡,苏苡……”
“嗯?”
“你发什么呆?”
“嗯?哦,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那个时候,我好像是第一次体会到孤独。”
“你总是这样!你再打一次试试他接不接!快点啊!”
“喂。你在哪里?”
“我跟同事在外面聚餐。”
“同事?哪个同事,怎么一直都不接电话。”
“新来的同事,你不认识。我回到家打给你啊,我现在一个人出来有点不太好。”
“你们两个单独吃饭吗?”
“没有啦,还有很多人。”
“嗯,拜拜。”
“怎么样啊苏苡?”
“小鹿,他真的有问题,不是你看错了,你那天看见的人就是他。”
如果敏感是一件坏事的话,那么苏苡大概遇到了更坏的事,她是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任何事都会事先想到最坏面,说好听点就是思虑周全,理性分析,但墨菲定律说过“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苏苡的人生,似乎被她的个性要挟着,一层层走向更坏的一面。
“渣男!你不是知道他的ID密码吗?快查一下他到底在哪,我陪你过去抓他个现行!”
“我有点困了,我明天会找他谈谈的,我们回去吧。”
说着,苏苡就拎起背包,小鹿也跌跌撞撞的跟着她往外走,把小鹿送回家之后,苏苡开车到了男人的家门口,只要是谎言,就不会滴水不漏,何况在一起这么久了,再木讷的人,也不会分辨不出对方是否在说谎把。
回望这一段感情,可以说是抱着最美好的愿望在等待一个好结果,至少今天之前是这样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啊,男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就在上个月,他的父亲还拿出一套老房子的构架图放在矮桌上诚心诚意的对苏苡说“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这是叔叔现在住的房子,很老了,也有点小,40坪,但离学校很近,以后你们结婚了,你们就住到这里来,有了孩子上学也方便,我呢,也不会打扰你们的,我就搬过来和他奶奶一块住,反正家嘛,对我来说就是睡个觉而已的。你看看苏苡,到时候我就把房子好好的装修一遍,装修的主意你来出,叔叔呢就负责出钱和施工就好了。你看,这里是主卧,这里有间小的可以……”当时的苏苡,人生当中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这是一段光明正大,众所周知的恋情,眼看就要修成正果了,她抬起头忍不住和男人交换了一个笑容。而今,这一切还历历在目。
她在车里等了很久,终于看到男人的身影了。
“你怎么来了?”像是在质问。
男人打开副驾的门坐了上来,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苏苡不知道该问他些什么,在这段感情里,她一直是一个小心翼翼的角色,一开始也是她先对男人一见钟情,两个人顺水推舟的在一起了,如梦似幻。她似乎又回到了少女时期,总是做一些细腻的美好的事情来表达自己的珍惜和爱意。
这个时候,男人的手机响了起来。然后迅速的被男人挂掉了,他甚至都没有掏出来看一看是谁。
“接啊,你怎么不接呢?”
“你先说事。”
“我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你。”
电话又响了起来,苏苡看了男人一眼,这一次,男人故作镇定的把手机掏了出来,在名字的前面有一个大写字母Z,苏苡知道男人的习惯,大写字母Z是他公司的简称,只要是同事的话他都会在名字前面多备注一个Z。苏苡暗自舒了一口气。但电话还是被男人挂断了。
“就是刚刚吃饭的同事,可能是问问我有没有到家了。”
紧接着电话又响了起来。
“你还是快接吧,人家一定是有什么事,不然怎么会打的那么急。”
男人看了一眼苏苡的眼睛,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接起了电话,一边接,一边用拇指按住听筒的音量键降低键,长按着不放。之后才说了一个“喂。”
然而,他能控制的只是听筒的音量,控制不了电话那头的人是否可以不大声讲话,在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之后,对面的人已经急了,大声的质问道:‘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我和我媳妇在一起。”
苏苡下意识的凑近听筒。
“她不是在家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苏苡一震,靠回到座椅的靠背上,她好似听到了螺旋桨滑动海面的轰鸣声,自此以后的每一次,每当她感到绝望难以呼吸,耳边都是那种轰鸣声,让她的世界,变得孤立而不受外界牵连,以及----一个穿着黑披风的无脸男,手中握着一把乌黑带血的大剪刀,直插她的胸膛,然后顺势剪下,一直剪到肚脐下面,肠子和血都流了出来,她感到四肢发麻,这个魔鬼,似乎与天使同时盯上了这个女孩,在她的生命中撕扯着,互不相干却又相辅相成。此刻她被抽离到一个近乎幻想却又格外真实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只有漫天的星空和一个一言不发的刽子手,她的双手无力的倾斜下来,摊在椅子上。但在那个画面里,刽子手收起剪刀,剪刀与她的身体一分离,苏苡就开始无限的下坠,耳中被灌满了海水(或者说是鲜血),她不知道,她是无法动弹的。
而男人,当然无法体会她此刻的处境。
苏苡并没有听见他后来说了什么,是怎么挂断电话的,她正在历经磨难,泪水噙满了她的眼眶。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和男人平静的坐在车里了。
“她是你们公司的?”
“嗯。”
“多久了?”
“我们又没干什么。”
“我上班的地方,就在你的隔壁,这么近的距离,你怎么能……”
沉默。
“你爱我吗?”
沉默。
“你爱我吗?你回答啊。”
“我不知道。”
“那你爱她吗?”
男人顿时换了一种表情,是很微妙的,但很快被他藏住了。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任何的回答了,可是身处当中的人也只有在很多年,经历了无限的回放之后,才会明白这一点。她还是追问着。
男人用一种近乎于不好意思的表情回答道“谈不上是爱吧,只能是好感。”
她平静了一会儿,忍住那种几乎要喷射出来的歇斯底里:“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没什么打算啊,顺其自然啊。”
“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你能接受这种顺其自然吗?至少我得知道你怎么想的,不是陪你一起等,等你们关系稳定了,你再来解决我这个问题。”
男人这时火了:“我本来觉得这种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的,你非要在这里逼问,你觉得有什么意思,我们两个本来就性格不合……”
“我逼问?意思还是我把你推过去的了?我们现在还没结婚,我需要的是爱,而不是一种责任感,责任感会在最后那个关头被你推卸掉的。”
“你也知道我们没结婚,哪里来的什么责任感,我有自由决定我的生活吧!”
事情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原本是想好好谈谈的,即便在多年后,她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如果好好谈的话,会变一个结局吗?她还是无法知晓。这个短暂的沉默,让她终于找到了她今天来的初衷,她放男人回去,自己开车走了,没等一个结局。
后来几天的时间里,她还是把这件事当做没发生一样,继续和男人发信息,打电话,但换来的都是冷淡的回应。苏苡生在一个单亲家庭,对婚姻的恐惧近乎与生俱来,这是她长久以来第一次对婚姻饱含期待,她还记得他们没有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男人送他回家时向她谈起的话,男人说自己是来自单亲家庭,所以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家庭的分裂,以后如果结了婚,是一定不会离婚的。她坐在摩托车的后座,撑在后面以保持距离的双手松开了一只拉住了男人的衣服。
就这一点上,她不知道男人是否说了谎,也再也无从验证了,他说的是不会离婚,并没有说不会在恋爱的时候转念爱上他人。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就是有一天的晚上,苏苡陪领导吃饭喝醉了酒,在高速路上,停下车来呕吐,她原本想坚持回家的,可是路渐渐看不清了,她靠着车门坐下,胆汁灌满了她的鼻腔,连呼吸都是苦的,一路上车疾驰而过,没有一个人下来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当然,一个喝醉了满地呕吐的人,换做是谁可能也不会管的,这就是咎由自取。
她看了一会儿更高一层的车流,这城市的夜色,忍不住哭了起来。
后来她还是拨通了男人的电话,开头几个是没有接的,可是如果你有过相同的经历的话,你也知道,这就像是一道门,你维护着尊严和理智不去叩动那么当然相安无事,但一旦你迈出了那个坎,就一定要寻求一个结果,你不会作罢的,一定要求一个结果。
男人终于接电话了,她把当时的处境向男人说了,他并不像任何一个前男友一样,直接问你在哪而火速赶来。
当然,就当时而言,他还算不上是前男友,他们并没有正式的说分手。
“跟你一起喝酒的人呢?他们怎么不管你?”
“我在你家门口上了高速转二环的路口这里。”
“我现在有事,我给你叫个代驾吧,还是你自己叫?”
酒精、窘境与爱而不得使一个女人变得低廉:“你能来吗?求你了。”
男人欲图找借口,又忍住了“好,你等一下。”
一个小时以后,男人打的出租车终于停在了苏苡的面前,男人走向主驾,一言不发,将苏苡送回了家。几乎都没有一丝停留的。
苏苡在背后喊她,他几乎是跑一样的下了楼,苏苡要去追,刚到门口就被她的母亲拦住了,给了她重重的一个耳光。
“妈,我不干什么,我就是找他问清楚。”
“再清楚不过了,你别给我丢人!”
她每次一站起来,就被推倒在地,这样持续了几个回合,她的母亲终于松手了。
她飞一样的冲下楼梯,冲到大门口,一个人也没有,他早就走的远远的了,只看见一辆出租车的尾灯,她大叫他的名字,出租车反而加快了速度,一转眼就不见了。
她跌坐在门口小卖部的楼梯上,此时夜已经深了,酒醒了,那种清醒的感觉,风吹在后颈凛冽的感觉,她甚至能感到树叶的感受,台阶的感受,她内心安静,无比通透,她可能从没这么清醒过,从没那么的充满着感受力。也从没有不去思考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