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歌吻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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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制造伤痕

老刘他可能被我那样状态给蒙住了,就住了手。却恶狠狠地向我身上呸呸地啐了两口口水。我站在那里,瞪着他,不躲也不闪。突然,我转身疯了似的把周围的东西全砸了——桌子上的玻璃杯、盘子以及锅碗瓢盆、乱八七糟的全都甩地在上。我看着一地的狼藉、一地的碎片。然后,我就一闭眼,一屁股墩在那些玻璃、瓷片的碎渣上。我当时穿的是单薄的衣裤,那些玻璃碎渣瓷片一下子就扎破了我的衣服,虽然扎得不深,也把我扎得四处流血。我嘶嘶得咬着牙,忍着钻心的疼痛,用流着血的手,胡乱拿起一块地上的瓷片就往自己的身上扎。我疯狂地扎着自己,弄得全身都是血。老刘一下子愣住了。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我就光着脚,带着满身的血迹,猛地一下打开家门,冲了出去。

我披头散发,衣服破碎,浑身是血地跑到了街上,边跑边大声哭喊:‘救命呀,杀人了······’

呼啦一下,立刻有许多人围了上来,其中也有邻居和熟人。我胡乱地拉着一个人哭喊着:‘老刘打我,还要杀我。求求你们,快上家里看看去吧。救救我吧。救救我的孩子。’我坐在地上,哭喊着,身上还流着血。

有几个熟悉的邻居结着伴,带着一些看热闹的人,向我家涌去;有两个热心邻居用自行车驮着我去了医院。

给我看病的是位50来岁的女医生,头发有些花白,面容和善。到现在我只知道她姓李,但我一辈子都在心里感激她,她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李医生一边给我处理着身上的伤口,一边看着我红肿的脸上鲜明的巴掌印子。我的嘴角也流着血。

‘怎么搞的?’医生轻轻地摇着头,语调平静地问。

‘老公打的。’

‘为了什么打成这样?’

‘他嫌弃我生了个女孩。非要我再生个男孩。’我眼都不眨地回答着。

‘打你就能生个男孩儿了?’

‘他打习惯了。想打就打,没事也打,从来不说理。’我悲痛地说着。

‘那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医生微皱着眉头说。

‘我要离婚。这次必须离婚!’我咬牙切齿地说。

‘你准备好了?’李医生看着我得眼睛说。

我点点头,神情无比坚定地回应着她的眼神,咬着牙说:‘必须离,死也要离。这次我下了狠心了。’

医生平静地看着我,停顿了一下,说:‘开个伤势鉴定的诊断证明吧?’

我咕咚一下,就给李医生跪下了。我抓着她的手臂说:‘医生呀,活菩萨呀,求你帮帮我!我是个可怜的女人,我的女儿还小,为了她我想好好活下去!求求你帮帮我!’

医生双手把我拉了起来,轻轻地叹了口气,依然语气平静地说:‘你需要住几天院。少说话,别多问。’

‘好的,谢谢医生。’我眼里含着泪,感激地看着她。

当时,我身上都是被玻璃和磁片划伤的小口子,虽然伤口不深,但数量很多。一用消毒水,那个钻心地疼啊,像用小刀子在身上一下、一下地划拉一样。我紧咬着牙关,深皱着眉头,楞是没再吭一声。

李医生看着我也没再说什么。她把我的左手和手碗连同小臂全用纱布包了起来,还打了石膏和夹板。中间的脾胃处也密密地缠了几圈纱布。我万分感激地看着医生,不知说什么好。

李医生帮我处理完伤口,就坐在诊断桌前旁,埋头给我开了诊断证明和住院手续。然后,她伸出一只手,翘起食指,向我摆了摆说:‘拿着我开的证明,去缴费盖章吧。’我顿时感动得泪流满面。”

一阵沉默,伴随着升腾的茶香在屋里飘荡。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各自低着头,眼神愣愣地。

过了一会儿,林兮喃喃地说:“芳姐,真没想到你吃了这么多的苦。我是真心地佩服你的勇气和坚强。”她重新斟上热茶,端到秀芳的面前,“来,芳姐,再喝杯热茶吧。我以茶敬你。”

秀芳双手接过热茶,呡了两口,无奈地笑了笑说:“那有什么天生的坚强和勇气,只不过是被逼无奈呀。我当时,一门心思地想着:我一定得好好活下去,我要是窝窝囊囊地活着,我的女儿就会跟着我受苦。如果我再和老刘那样憋屈地过下去,日子只能是走下坡路,一天比一天坏,最后就会把自己给活埋了。如果离开他,日子就可能是上坡路,一天比一天好,无论如何,改变总比无奈强,希望总比无望好。所以不仅为了我自己,更要为了我的女儿,我也得想方设法地争取改变呀。”秀芳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她面带苦涩地笑着说:“林兮,你别笑话我啊。我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这样,想也没想地顺嘴、一连串地都对你嘟噜了。我还从来没有这么畅快地对别人说过、我自己的这些破事呢,怪丢人的。”

林兮动情地说:“芳姐,你这就见外了。你这怎么会是丢人呢,我佩服你都来不及呢。你忍受着一切痛苦,却努力地去改变自己,改变现状,有主见有能力,有勇有谋。就凭这一点,就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做到。我是真心佩服你。”她又为两人倒满了热茶,站起身来,双手端起茶杯说:“芳姐,我以茶代酒,真心敬你。我们碰一下吧。”

秀芳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双手端着茶杯,笑着说:“敬,我可不敢当。不过,我很荣幸能和你碰一下杯,过过电,交交心。”

茶杯轻轻一碰,两人相视一笑。气氛也变得轻松自在起来。

林兮又重新换了一壶茶,一边冲泡着,一边悠悠地开口道:“芳姐,我俩肯定前世有缘,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有的人在一起相处几年,甚至一生,彼此也不会亲近,不能交心,甚至还会感觉是陌生的。有的人一见面,三言两语,甚至瞬间,就会觉得彼此亲近,成为知心的朋友。我想,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缘分吧。可见,缘分就是难得的自然亲切,强求不来的。”

“是的,林兮,你说得太对了,我也有同感,我一见你,就感到亲切,总想把心里的话对你说,一点也不觉得陌生。这就是缘分吧。”秀芳接过林兮递过来的新茶,慢慢地喝了一口,接着说。“我这个人没有什么文化,高中毕业也没考上大学。可我父亲曾经是小学校长,从小就培养我读书的习惯。我平时也爱读书,喜欢看电视剧、电影,还爱听广播。喜欢把自己认为有意义的句子,记在小本本上,有空的时候常翻翻看,觉得对自己很受用。记得有个电视剧里主人公说过这样一段话:面子这东西,都是假的,是给别人看的。当有人想打你脸时,你又没有足够的力量护卫和对抗。你就先自己把自己的脸面扒下来,仍到地上,再踩上两脚。再强的对手也会因为突然失去目标而茫然失措的。我琢磨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不能力量对抗时,就要用自己痛苦的能量去对抗。我打不过老刘,又没有靠山和实力,那我就用我自己的伤痛去和他对抗。已经痛苦得不能忍受了,总要想办法去改变吧。就好像一个人的衣服和身体都弄脏了,沾了许多臭泥污渍。自己不赶紧着去清理和换洗,时间一长,一定会更脏、更臭。到时候连自己都会讨厌自己,更别指望别人的喜欢和帮助了。”

“芳姐,说得太好了。真是名言警句呀。可见学历和文化有时候并不等同。正如曹雪芹所说:‘事事洞察皆学问,人情达练即文章’。文化有时就是指对生活地体验和感悟。你还说自己没文化,有文化的人都没有你这些感悟和胆量。”林兮真诚地赞叹道。

“我哪里会说什么名言警句呀。我就是觉得,当一个人对自己的生活现状完全失望的时候,总得积极主动地去做点什么、改变一些状况,总不能坐地等死吧。等到自己都讨厌自己的时候,那才是无可救药呢。”秀芳深有感触地说。

“那后来你们是怎么离婚的?”林兮关切地问道。

秀芳把两个肘部放在茶桌上,双手交叉,看着林兮说:“两天后,我就出院了。我脖子上吊着一条长纱布,长纱布上吊着我的一只胳膊,我挺直腰杆坐了下来,干干脆脆地对老刘说:‘离婚吧!废话少说,必须离。’老刘又瞪着凸鼓的牛眼,对我大吼着:‘你这他妈的不是找事吗?你身上的伤是你自己故意弄的。信不信我真的打死你?’我不慌不忙地对他说:‘你想打死我?呵呵,那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你对我家暴,所有人都看到了,我也到公安局去备了案。我再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就等着吃牢饭吧。你要是打死了我,我也不怕,反正现在和你过的日子,生不如死。大不了我们一命抵一命,你也活不成,你家三代单传,到你这儿,也就绝户了。你的父母以及你的两个姐姐,都会背着一个杀人犯亲属的名声,在村里是活不好的。’我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翘起了二郎腿,斜眼看着他说:‘我身上的伤,是我自己弄的,那又怎样?有谁看见了?大家都看见了我脸上的红肿的巴掌印,还有我身上的伤口和血迹。我有医院开出的诊断证明,还有受伤的照片,公安局里有备案。这些都是证据。我要是到法院去起诉你,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你还记得咱们厂里的张生吗?他打架,把别人打成了二级伤害,人家报了警、告了他。结果他被逮进局子里,关了好几个月。

现在,医院给我的诊断证明就是:二级伤害。我给你念念啊:二级伤害两侧耳膜穿孔左侧尺骨骨折左手手指骨折脾被膜下破裂全身大面积利物划伤

我要是拿着这些证据去告你,和你打官司,你现在就得进监狱。到时候,你以及你家里的名声就全都毁了。’

当然了,老刘一个大老粗,他也不太懂这些。我说得也有些夸张,故意吓唬他。但是听到这些,老刘明显有些慌乱了。他梗着脖子说,‘臭娘们,你这是陷害!’

‘那又怎样,还不是被你逼的。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平时是怎么对我的?’我理直气壮地说。

‘你、你到底想怎样?’老刘终于心虚地说。

‘离婚!’我坚定地说:‘老刘,我已经说过了,你对我已经是多余的,一点好处都没有了。你想一想,要是咱俩的身份互换一下,你愿意像我一样的生活吗?你能给我个不离婚的理由吗?所以,这婚必须离。你要的不同意,我就去政府告你。再说,现在国家都提倡保护妇女儿童的权益,何况,我还在哺乳期,更受国家政策的保护。

这个时候,我要是坚决去政府告你,而且有人证物证、证明你把我打成了二级伤害。法院不仅会判我们离婚,还会判你坐牢的。到时你鸡飞蛋打,厂里还会开除你。所以,我们还是好离好散,协议离婚吧。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吃点亏,背一个不安稳的坏名声,主动和你离婚,也算成全了你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