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两年与进阶任务的开端
“弹，你怎么会这么软啊……”弹利姆任凭主人把它抱在浴缸里，捏来捏去。偶尔主人一不小心手滑，把它掉在水里，它瞬间便将身子拉长拉宽，漂浮在水面上。
虽然弹利姆觉得并不舒服，但它知道，主人绷紧的弦需要放松。
阿法莉亚起身，维持着让浴室保持舒适温度的火魔法，拿起刷子把弹利姆全身刷了一遍。
她的侧腰留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当时那只魔化螳螂的镰刀再深入一寸，主人的内脏就会流淌出来，每次弹利姆看见，都会有一种深深的自责。
阿法莉亚起初还会时常抚摸这道疤痕，现在已经毫不在意了。
战斗，战斗，不停地战斗，植物类的、食草的、食肉的、食腐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人型的……面对各种各样的魔物的战斗记忆，在阿法莉亚的梦中不断重现着，用这些噩梦换来一袋袋的埃居、几枚几枚的金路易却没有留住，它们又交换来了干净明亮的房子、精良的法袍和法杖，还有自己中阶法师的身份地位。
“弹，你说这值得么？”阿法莉亚在讲完昨天晚上做的一个噩梦后，抚摸着弹利姆，询问道。
“呜！”弹利姆点了点头，弱肉强食，如果不追求变强，一味逃避，那终将殒命，这是它在丛林就已学会的道理。
“嗯……或许吧，人终究是绕不开这些的。”她的弹进阶史莱姆弓手，成为中阶魔兽后，就能与它进行简单的交流了，阿法莉亚认为这是正常的智力提升现象。
十八岁的少女起身来，擦拭干净身上的水珠，在两年前，她为了人生的自由而跟随哥哥成为冒险者。
但在两年后，她愈发困惑，明明自己追求的都是自己想要的，却愈发地不自由起来。
人无论干什么，要去实现什么，都需要钱。而赚辛苦人的钱，会越来越辛苦；赚有钱人的钱，会越来越有钱。她除了没有出卖身体外，出卖着武力、出卖着尊严甚至出卖着一开始打算追求的自由，不止是她，大家都一起出卖着，只为了有更多有钱的主顾赏识他们。
突然，她回想起两年前那个什么都不出卖，什么都不妥协的蓝发少年。
最初的一个月，甚至半年内，他们都在等待着他风风光光地进城，但时间抹平了一切。
“但愿你过得幸福惬意吧。”阿法莉亚没有恶毒地去想他可能因为他的固执与天真，死在了哪个角落，以证明自己妥协的正确性，她觉得这样很可悲。
“弹，明天就是进阶任务了！加油啊！”阿法莉亚把弹利姆放到了床上，然后折叠起了明天要穿的战斗法袍。
“呜！”弹利姆鼓了起来，表示振作。在人类世界生活了两年有余，它对佣兵界的规矩已是熟捻。队伍进阶可是很严格的，一支中阶佣兵队伍，必须能清剿有五只以上的中阶魔物存在的族群，这意味着明天要面对十倍以上的初阶魔物，还有至少五只同阶的魔物。
而进阶的奖励只有一样，就是队伍可以拥有自己的名字了，而不再是一个普通的编号。
然而多少人为了这一个名字而埋骨，名字，意味着更多出手阔绰的豪客，意味着哪怕骑士、男爵都要以礼相待，在一个伯爵领或直辖城市中不再是可以忽略的力量。
更是传奇佣兵团的开端……一个传奇佣兵团，哪怕是国王都要为之考量。
“人还是要有梦想的，加油，阿法莉亚！”抱着温暖的弹，阿法莉亚很快入睡，难得的一夜无梦。
弹利姆却睡不着，尽管主人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芬芳十分安神。
如果主人是为了梦想而作战，那它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主人？为了力量？还是为了这个集体？
感受着主人身上的温暖，它还是觉得，为了主人更多一点吧……
……
原本喧闹的任务发布大厅开始寂静了起来，这里在场的多是还没达到职业者的佣兵，只有一部分是初阶职业者，对于此生可能都没办法接触到的进阶任务，没有人会不好奇。
“你们的任务是消灭希亚矿场涌入的穴居人部落！愿战神庇护着你们！”任务发布员行了一礼，对于有资格挑战进阶任务的队伍，理应保持最基本的尊敬。
“也愿战神庇护着你！”两年了，约里克面孔的棱角逐渐凸显，护鼻头盔掩盖不住脸上的伤疤，已经愈发有一个成熟战士的风范了，也对发布员行了一礼。
“记得干完这一票请大家喝酒啊！”“约里克老大，洛奇老大，还有阿法莉亚小姐，你们要阔了！”
在看似亲热的嘈杂声中，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如果真的成功，那么在庆功酒后，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其实一行人早就知道自己的任务了，剩下的不过是走这个过场。带上准备好的道具，坐上叫好的马车，鱼跃龙门的时候到了！
“不用找了，留个好意头吧。”洛奇把一个埃居递给车夫，车夫连连道谢，洛奇不免啼笑皆非。
自己出上一次任务，起码能分到四十埃居，现在已经不太把这些零头当回事了。然而这的的确确是能让车夫宽裕上一个星期的“巨款”。
洛奇没有说什么，但弹利姆是越来越深切地感到，人与人之间的鸿沟甚至大于人与史莱姆，这也是为什么主人还有同伴拼死也要跨越面前这道鸿沟的原因。
向守门人出示了证明后，一行人步入了矿场，如果说车夫还算是人的话，那么这些矿奴只能说是会说话的工具了。
随时可能发生的矿难，侵蚀肺部的粉尘，以及随时不知从哪钻来的地下生物……哪怕是有一点自由，有一点选择权的人，都不会去这里送死！战俘、买来的奴隶、走投无路的破产农民或市民，在这里走向他们的死亡。
弹利姆觉得，那些死在穴居人手下的矿奴是幸福的，而自己正在破坏他们仅存的幸福——痛快地去死，让他们再回到地狱里受苦受难。
“大家抹上吧！”约里克分发着黑暗视野药剂，这种药剂贵得吓人，一小瓶便要一个金路易。当然廉价的火把只要两个苏，但为了省钱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弹，忍着点……”随着主人的手臂晃动，药水从瓶孔里滴落出来，强烈的灼烧感让弹恨不得把眼珠挖出来，但慢慢的，痛感褪去了，只剩下一丝丝的清凉。
不得不说一分钱一分货，哪怕随着吊绳飞速下降，光线变得暗淡，弹利姆依旧可以看清吊篮密密麻麻的编织纹路。
甚至可以看清，吊篮之下有一大堆忙忙碌碌，正在种植着地底蘑菇的穴居人。
吊篮下落的声音惊动了它们，虽然名字里有个人字，但除了和人类一样是自立行走外，它们和人类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这群在地底里生活的生物，眼睛已经完全退化了，取而代之的是高度发达的嗅觉和听觉。它们脊椎畸形弯曲，以便它们弯着腰穿梭在地底它们开挖出的地道里，十分猥琐。头颅就像一个横放着的马铃薯，这个脖子上顶着的马铃薯是什么颜色，就代表着它们在部落里是什么地位，绿色则是最低级的穴居人奴隶。
有博物学家很好奇，它们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为什么能通过头颅的颜色来判断地位呢？这至今无法解释。还有一位博物学家，则考证出这些穴居人其实和人类有同一个祖先，只是在漫长的地底生活中……
那位不识趣的博物家，还没说完他的理论，他的金主就断绝了一切资助——你的祖先才他妈是马铃薯脑袋！
不过约里克不是来地底做科学考察的，他对马铃薯脑袋们的颜色没有任何兴趣，只是觉得那些又吵又闹还拿锄头对他乱砸的穴居人实在是烦得要命，附魔阔剑轻轻一扫，一排绿色马铃薯连着它们的破烂锄头就全都被整齐地被切成两半，绿色的血液一下流满了地面。
“哇几挖拉！”中阶战士的力量对这些最为低等、连职业者都不是的绿色穴居人来说宛如天神下凡，还活着的绿色马铃薯们吓得大叫起来，转头狂奔而走。
“乌拉瓦屋！”一个头颅赤红、还披着简陋扎甲的穴居人用铁矛捅死了一只溃逃的穴居人奴隶，对着约里克大吼着，这话翻译成人类的意思就是：“来将通名！”
它按照人类的标准来说，已经算是一名初阶职业者，而且勇气非凡，博物家称它们为“穴居人武士”。
铁箭把武士老爷的红马铃薯脑袋一下洞穿，钉在洞壁上，它口吐绿色的血沫，身体本能地抽搐着。
两年过去，弹利姆杀戮非人智慧生物已经毫无心理负担，在它看来朝夕相处的人类更加亲切，心底里已经把人类这个曾经令它无比恐惧的种族当做同族。
这算是“精人”（精神人类）么？
“瓦屋拖罗！”不断有勇猛的穴居人武士驱赶大量的穴居人奴隶来堵洞口。
阿法莉亚运用法术已经愈发老道，她不用消耗魔力巨大的群体杀伤法术，而是对着穴居人通过的地道施展大面积的油腻术，原本干燥的地面变得无比湿滑，不少穴居人奴隶滑倒在地，被同伴活活踏死，原本就乱糟糟的穴居人更是陷入了大规模的混乱之中。
“弹，射！”阿法莉亚轻念法咒，让弹利姆的箭矢燃烧起来，弹利姆一下射出，火箭只能使一个穴居人燃烧起来，但它周围挤着密密麻麻的同伴……
约里克用土堵住洞口，听着里面“哇啦哇啦”的惨叫声逐渐减弱，他觉得差不多该继续前进了。
与穴居人作战，切忌陷入持久消耗之中，一个穴居人部落起码有上千个穴居人，自己这边算上弹利姆就四个。
要想消灭它们，最好的办法便是迅速斩首部落祭司，祭祀是一个部落存在的根本，杀了它，其他的穴居人就会真正溃败，失去威胁。
“洛奇，待会抓个祭祀学徒。”约里克一剑劈散堵住门的土石。
“没问题。”洛奇抽出匕首，“它会知道祭祀在哪的。”
弹利姆明白，战斗才刚刚开始，进阶任务绝不是福利任务，刚才杀的仅仅只是几个喽啰还有一大堆连喽啰都称不上的人型工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