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训练与绝望祭祀
“约里克，你扭来扭去干什么？”
“学你啊！这样就不会被你这么轻易地击败了！”
木剑抵到了约里克的咽喉前。
“又输了……”约里克懊恼地放下阔剑，“天才就是天才，你那种剑法太精妙了……”
“精妙就一定好么？”无名问道。
“是啊，像我之前那种大开大合的剑法根本没有用，就像一头笨拙的狗熊，你用那把细长剑可以随便戏弄我……”约里克失望地低下头，他发现自己学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在面对真正的强者面前根本毫无意义。
“道路没有孰优孰劣，只有适不适合，谁技高一筹罢了。”无名摇了摇头，“约里克，时间和距离是连在一起的。”
“什么意思……”约里克捞了捞头，他可没学过相对论，幸好无名想要讲的不是这个。
“我如果要发挥灵动的剑法，手上的武器便要轻便，轻便就不能长，你明白这个么？”无名问道。
“这个我懂，若是武器轻便，体积就要小，如果牺牲宽度，硬是追求长度，那么就会变成一块薄铁片，没几下就坏了。”约里克毕竟是铁匠家庭出身，这种粗浅的理论还是知道的。
“你小子懂个什么？精金锻造的武器就算很薄也耐用，更别说水晶龙的鳞片……”无名的导师插嘴道，可是除了无名，没人能听见他的吹逼，就连能听见的人都选择性地忽略了他……
“所以，即使你出招没我快，仍旧是你先出招，因为你的武器远比我长，距离即是时间。”无名比划了一下。
“可没用啊，你一下就躲开了，然后翻滚到我侧面，一下把剑架在我脖子上！”约里克回忆起了前几次的噩梦，作为一个基本功扎实的剑士，还是懂得把握距离优势夺取先手的，可无名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我移动是为了干什么？”无名问了一个好像是废话的问题。
“为了近我的身啊。”约里克不假思索地答道。
“所以我是在用时间去换距离，交换是等价的，我得到了距离，可你也得到了第二次出剑的时间，只是你浪费了。”无名遗憾地摇了摇头。
“可是我不知道你的位置啊！师父教我不要胡乱出剑……”约里克觉得无名好像说得对，但好像又不对。
“你要学会预先判断啊，我的身子，我的脚，其实都是你的间谍，你只要观察到它们的趋势，就能窥探到我的心，知道我会往哪个方向去，提前挥出第二剑。”
“假如我判断错了怎么办？”约里克好奇地问道，他觉得无名一定会有补救的办法。
“那就死。”无名确切地说道。
“那我的剑法还不是垃圾……”约里克沮丧地低下头。
“可假如你对了，死的就是我了。我都说了，道路没有孰优孰劣，只是看谁技高一筹。”无名拍了拍约里克的肩膀。
“面对我这种剑道的对手，比你弱的，你要一剑就杀死他，和你同等水平或稍强的，你不能出两剑以上，否则就是以短击长。站在我的角度看，你能先出两剑，很可能两剑内就把我杀了，那我的剑道岂不是垃圾？”无名认真地注视着约里克。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来，我们继续！”约里克振作了起来。
“嗨！哈！”阔剑先是一击突刺，将无名逼走，然后约里克没有丝毫地停顿，转势横扫，把无名拦腰……
乳白色的光芒从板甲身上散发开了，在约里克留了力的情况下，阔剑只把斗气加持的板甲撞出一条白痕，火星一下四溅开来。
“呕……”无名的腰弯了下去，干呕了起来。
“没事吧！”约里克连忙扶着无名。
“还好……还好……如果我是和你同阶的对手，你又用了全力，盔甲不好的已经被你腰斩了，盔甲好的，内脏骨头已经被震烂了。”无名欣慰地笑了起来，作为中阶战士，还是能越阶斩杀的强者，他硬吃这一下只是有些难受。
弹利姆静静地看着两个剑士的对决，若有所思，期间弹路姆蹦着来找它玩耍，弹利姆也只是安抚了一下，便继续目不转睛地观察着。
它自然不是想要裹起剑，转职当史莱姆剑士，它只是在想，距离对于剑士来说就是时间，那么对于它来说是什么呢？
我的剑，其实就是我的身体……
弹利姆裹起地上的一块石头，这是它最初开始使用的武器。它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挤压弹射，而是挑战着自己身体的极限，不断地裹着石头向后拉伸，整只史莱姆曲成一个弓型。
好痛……弹利姆感觉自己的胶质表皮快要被拉断了，如果不是里面的粘液在自己不断进化的过程中，慢慢转化为了一种类似人类肌肉的韧性粘条，光靠一层皮可能早就断开来了。
弹利姆从弓型变为看起来像是一个横放的茶杯时，它意识到，最好到此为止。
石头刮出一道劲风，带着残影撞到了树上，巨大的冲击力使石头本身都碎裂开了，树上出现一个深深的坑洞。
这声音甚至惊动了在帐篷里的阿法莉亚。
“怎么了？！弹……”阿法莉亚看见严重变形的弹利姆在地上喘着粗气，急忙冲出，又不敢去动，害怕弹利姆的“伤势”会变得更加严重。
“呜……”弹利姆慢慢把身躯弹回一个球，除了粘条有些拉伤外，身体倒没有其他的损伤，史莱姆的自愈能力是很强的，大概等到晚上就能完全恢复。
距离，对于剑士来说是时间，而对我来说，则是威力。
弹利姆蜷缩在主人温暖的怀抱中，高兴地呜呜叫着，觉得自己应该给这一招起个名字！
就叫“极限弹射”好了！
“注意分寸，懂么小家伙……”阿法莉亚抚摸着弹利姆，她想起自己当初在魔法塔时也是如此拼命，只为了摆脱了沦为一个婚姻工具的命运。
但有的事，不是拼命努力就可以做到的……
她看了一眼无名，觉得自己也要注意分寸。
整整七日，无名都在训练着这支小队。阿法莉亚发现他的博学令人惊……不，是不可思议，无法理解！一个从小没有受到过教育，或者说只是受到过粗浅神学教（洗）育（脑）的人，却如同一个高阶魔法师一般，对魔法有着极其精湛的领悟！
“莉亚，要具有转换思想与系统优化的思想，这三个法术如果按这样的施法顺序……完全可以不输于中阶魔法。”听到无名亲切地叫自己莉亚，以及那优美的施法思路，阿法莉亚觉得自己胸口的小鹿正在乱撞。
“无名……你有着这么好的魔法天赋，为什么只当一个纯粹的剑士，魔剑士更加适合你啊。”阿法莉亚低垂眼帘，尽量不让无名看出自己内心的冲动，她觉得要尽快结束这次谈话，否则她的脸很快就会一片红晕……
“全能之神教导我们，不能三心二意！魔法的话，弹路姆可以帮我解决。”说完，无名打了个响指，弹路姆“嘤嘤嘤”地冲了过来，给他加了个猫之优雅，然后用舌头对他舔啊舔。
“全是口水！姆，教你多少次了，蹭就可以啦！好好学学阿法莉亚的弹！”无名有些生气，敲了一下弹路姆，弹路姆委屈地瘫软下去，无名摸了摸它：“下次要乖点！”
“我觉得弹是因为没有舌头才不舔。”阿法莉亚尴尬地笑着，她觉得自己的内心平静了不少。
“小子，最多两句话，那个姑娘就要被你攻陷了，你搞的什么啊？！小心一辈子被史莱姆舔，没有女人会为你伸出舌头，又吹又……”对于导师的为老不尊，开始无名还会脸红，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无名估摸着已经差不多了，理论啊、训练啊，其实目的不是把人教会。
而是指出一条正确的道路，让人走上去而已。
这条道路必须用敌人的鲜血，来踏出一个个脚印。生死搏杀的技艺，终究还是要在生死搏杀中才能学会。
“无名，你教了我们很多东西了……再跟着我们一起完成任务，会不会影响你的修行？”洛奇知道，无名是要冲击高阶战士的人，跟着他们打这些小鱼小虾，实在是浪费时间。
“这正是最好的修行，我只会使用很少一点斗气。”无名笑道，他想起导师对他说的那番话。
“小子，初阶战士、中阶战士、还有高阶战士的标志是什么？”
“初阶战士的斗气在肌体，中阶战士的斗气能进入武器防具，高阶战士的斗气能够外放。”
“英雄阶以下，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分得那么仔细，其实都是在量与利用效率上打转……”
“嗯？导师？”指导阿法莉亚的其实是他的导师，无名其实没多少文化水平，不是很明白什么叫“量与利用效率”。
“我就举个很浅显的例子。假设有个人有一千份斗气，释放到容器，要流失九百份斗气，释放到空中，需要流失两千份斗气，那么他就是个中阶战士。假如那个人比较笨，他把一千份斗气赚到两千零一份，他也可以成为高阶战士，但这么笨的人恐怕要个二三十年。假如他很聪明，释放到空中，只需要流失六七百份斗气，那么他即使只有一千份斗气，他也是个高阶战士。”
“那导师，您说的速成法，就是让我流失的斗气变得很少？”
“对啦！所以，你要对斗气的掌握更加精湛，你用现在十分斗气能办到的事，等你哪天用两三分斗气便能办到时，就算是成功了！这个得靠你自己，你现在只准用比那个大块头还要低的斗气量，跟他们一起作战，先掌握如何用初阶战士那种少得可怜的斗气，来完成斗气入器。”导师虽说速成，但饭还是要一口一口吃，他琢磨着等这小子练会了，便让他去和数倍的中阶魔物拼命去。
凡事都是要有代价的，既然这小子那么急，不想忍气吞声花十年的功夫把底子打好，那就让他经历一番绝望，英雄阶以下的事，便由着他的性子来吧。
弹利姆没想到，弹路姆走的竟然是这样一条道路。
弹利姆教给它的弹射方法，它早已忘得一干二净，虽然它现在已经是中阶魔物，但除了喷吐没什么杀伤力的酸液外，竟然一点攻击手段也没有。弹利姆第一次觉得越阶斩杀是如此的轻松，自己完全可以越阶斩杀一打的弹路姆，来多少斩多少……
弹路姆突然停了下来，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嘤呜缩龙！”弹路姆有舌头，所以它可以发出许多音节，来完成施法，但它所记忆的法术通通没有杀伤性……弹利姆不知道，这样的法术有什么用啊？！
咦？远处有几只风羊？
弹利姆的视野不断变长变宽，越过了原本被林荫层层遮蔽的地方，清晰地看到了一个缓坡上，有四只风羊在啃食着几具狼尸……
好吧，成了魔兽之后可以对还是凡物的天敌报仇了。
“呜……”弹利姆轻鸣一声，示意发现了目标，弹路姆给其他人也加上了鹰之视野，那几只风羊还懵懂不知自己正被几个极其危险的动物窥探着。
一行人悄然地接近着，风羊虽然战斗力不强，但却极其警觉，老冒险者流传下来一句话：“如果你想从远处悄悄接近它，当它的角变得像你拇指那么大时，你就要适可而止了。”
约里克举手示意停止，虽然他不懂得像阿法莉亚一样用测量工具，但距离感却是极好的。
阿法莉亚轻声吟唱法咒，给弹利姆施加上活水术，虽然这种法术对人类来说，只能稍稍恢复精力并变得灵活一些，但对弹利姆来说意义重大。
它的身躯将能承受更大程度的变形，可以轻易地使用极限弹射。
“嘤瑟里呜！”无名做出一个手势，指向洛奇，弹路姆便给洛奇加上一个敏锐感知，使洛奇清晰地感知到了风向、身体的呼吸对射击的影响，再加上鹰之视野，射击的精准度能大大提升。
弹利姆使劲向后拉伸着身躯，它现在感觉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灵活，甚至可以上下凸出两团胶质来固定住箭矢。
要射了！
三头风羊应声而倒，剩下一只如无头苍蝇一般逃窜，它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同伴为什么突然就倒毙不动了？！
虽然只有两发箭矢命中，但弹利姆极限弹射出去的箭矢毫无阻碍地洞穿着风羊的身躯，从厚厚的绒毛到皮脂再到血肉甚至骨胳，都仿佛豆腐一般被轻易击穿，直到穿透第二头风羊的肺，才卡在两根胸骨里边。
如果没有那些辅助法术，自己做不到这种程度。弹利姆没有固执己见的缺点，当它见识到辅助法术所达到的效果时，便心悦诚服地认为它们的确很有用。
……
辅助法术的确很有用啊……祭司在祭坛附近漫步着，时不时对学徒进行指导。
“钩子不要从这穿，这是动脉，要这样……”主祭手把手地教导着学徒，他熟练地用铁钩穿过祭品的手、脚，祭品的血液慢慢滴落到祭坛上。
祭司把祭品的封口带撕开，祭品的眼泪滴落到他的手上：“求求您……”
祭司熟练地用钳子把舌头一下扯断，血液喷涌而出，然而这对于白魔法娴熟的祭司来说，不过是一个治愈术的事。
“舌头要最先扯，眼珠要最后摘取，你们还记得顺序么？”祭司好像一个循循善诱的教师，考校着学徒们。
应答声此起彼伏。
“很好，那便开始吧。”祭司坐回椅子上，拿起一本消遣的爱情小说，悠闲地打发着时光，而他的学徒们刚把一对情侣串了起来。
祭司只用左眼去看，因为他的右眼是风羊的视角，只要施加一个小小的共享视野，这些野生魔物便顶得上一队的侦查兵，让他能安心地看书。
！！祭司的右眼视野忽然消失不见。
“跟我出去转转吧。”祭司叫上两个护卫地下祭坛的侍卫，他相信自己一个高阶法师，加上两个中阶战士，能解决很多不愉快的事。
……
“洛奇老大，你说得对，狩猎这种猎物，对我来说是在浪费时间……”无名是个不会说谎的人，他的神情慌张而又别扭。
“小子，如果不想你的同伴跟过来送死，你就得学会说谎。”面对导师的恐吓，无名第一次妥协了。
“……那行吧，这三支风羊的角，我们拿走了。”洛奇沉默了半响，决定不去多问。
“一个月后见！”“一个月后见！”阿法莉亚心中悸动，谁都看得出无名隐瞒了什么，但谁都知道，这不是初阶职业者能插手的事情。
无名挤出笑容，认真地把三人的面容刻入自己的脑海，然后转过头去，心中的悲愤再也抑制不住，眼神里尽是豁出性命的决绝。
弹利姆心中涌现出一股大恐惧，它突然蹦了过去，死死地拖着弹路姆！
只要这样……就能阻止……阻止什么呢？！
弹利姆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嘤！”弹路姆慢慢扯开弹利姆，蹭了蹭它，随即蹦到了主人的脚边。
弹利姆无力地瘫软在地，阿法莉亚说什么它已经听不见了，它只是麻木地被抱了起来。
“导师！那是何等的邪恶！”无名从祭司的左眼中，看到了一切。
“所以我就告诉你了啊，你去剪除啊，你不是要将正义带到人间么？”导师笑道：“这次会让你知晓，意气用事的代价会是什么。”
无名无视脑中的声音，抽出长剑，义无反顾地前进着，弹路姆紧紧地跟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