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流氓软件
“我从他那里拿到了授权秘钥？”陆铭听得一头雾水。
“记得我捡到了你的眼镜，然后通过一面镜子还给了你吗？”小山着急的提醒他。
“可那是我的眼镜啊！”
“哈哈，在梦境中你还需要眼镜吗？眼镜不过是你在程序中留给小山的一个数据包，也就是一组代码，而这组代码很有可能就是一个木马病毒。小山捡起它的同时，并没有意识到它已经窃取了自己的秘钥，还老老实实的给了你。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眼镜？因为这是你一定会接过来的东西，如果是一个杯子或者是一块石头，你还会拿过来吗？这么狡猾，不就是个流氓软件啊。”
“但是我完全不知道啊！”
“你当然不知道了，这些事情都是你身上的代码自动运行和执行的。”
“那小山拿给我看的那些粉末又怎么解释？他是怎么从梦境中带出来的？”
老姜给茶杯续上水，继续说：“系统为了保证自己环境安全的同时也确保这个虚拟世界不会穿帮，它对自身编写的代码和在其它程序中形成的代码有严格的定义，简单的说，系统创建的代码就是可以被执行的代码，而其它程序编写的代码只能是调试代码。明白吗？”
陆铭摇头，一脸的茫然。
“怎么跟你说呢？”老姜挠着头想出一个比较简单的答案，“这样说吧，我们现在可以看见的所有东西，包括宏观的和微观的，它们都是系统自己创建的，在你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就存在了，我们凭借想象力是无法创造或者湮灭它们的，对不对？但是我们可以在意识里创造它们，比如，你看见我的茶杯了，你马上就可以在你的脑子里构建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杯子来。其实对于系统来说，你脑子里的杯子和我手里的杯子，它们的代码基本一样，如果不对他们加以定义，那么系统自己都会被搞糊涂掉。怎么定义呢？很简单，所有系统之外的程序所编写的代码都被统一打上一个标签不就好了，也就是给它们一个属性。换句话说就是‘只有上帝才是造物主’。但是对于你这样一个长期在系统后台工作的流氓软件，你脑子里的部分代码会被系统误认为是系统自己创建的，而不被打上标签，当然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入这个现实世界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你的生活中，应该会存在一些不合常理的现象。比如当你想要什么的时候，东西就会突然出现。”
陆铭想起割破自己小臂外侧皮肤的那把刀子，当时就那么神奇的出现在了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还有那扇被遮挡但依然可以看见景观的窗户。但他还是问老姜：“如果我真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是小山把那些粉末带出来了？不是我自己？”
“对于没有被定义的代码，其实谁都可以拿出来，就像拿起手机那么简单，就看你想不想拿了。那天只是小山碰巧握了一把在手里，而你自己没有。”
“要这么说，我还有特异功能了？”
“你不是世界上唯一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在历史上，你的同类被称为上帝、神、先知或者是魔鬼。”
“也就是说这个BUG在系统里其实存在了千百年，为什么那么长时间里系统都没有堵住这个漏洞？”
老姜大笑起来：“哈哈哈，刚才我们谈了有三个小时吧？”
“九点到12点，正好三个小时。”小山马上确认了老姜的话。
“嗯，但是我们实际用了多长时间呢？”
“从视频里看，大概只有一分钟。”小山再次回答。
姜老师眼睛看着屋顶，口中念叨着，很快就心算出了答案，“当我们在梦境中交流时，速度是正常情况下的180倍。”
“啊？！那就是说，1800年的历史其实只是现实世界里的10年咯？”陆铭吓了一跳，“但是10年也足够修复一个BUG了吧？”。
“对！不过你要注意一点，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我们现在存在于系统里，如果说人生是一场大梦，我们刚才的梦境只不过是第二层的梦境罢了，这里才是第一层梦境。如果比例关系一致的话，那2000年不过也就10来年。但还有一个问题，因为物理学被设置了极值，所以我们不能理解突破极值之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也就是说，创造这个系统的生物有可能是不用遵守我们的物理学理论的，这样的话，这个系统的运算速度有可能更快！几十万年的进化史也许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几分钟而已。当然了，如果他们已经突破了维度，那时间可能对他们来说也只不过是一条可以折叠、弯曲或者前后移动的绳子而已。”
“我们一生的长度在现实世界里可能只是一个瞬间？”陆铭快要崩溃了！
“时间不过是相对而言的，没有什么意义，你也不用钻牛角尖觉得人生苦短。我给你解释了那么多，其实都还只是我这套理论的基础，真正有意思的是这套系统和我们存在的意义何在。”
“对！对对！扯了那么多，跑题了，差点忘记就在醒来之前您正要说存在的意义了。”
“在梦里我说了，这个系统和我们的存在意义可能有三条，其一是教育和训练，其二是为殖民做兵棋推演，其三是科学研究。”
陆铭赶紧说：“对对！就这三条，我想起来了，您这理论和电影里那些完全不一样。”
“在我的理论里，我们并没有被机器人豢养，也没有被外星人绑架。我认为，我们正是被我们自己送进来的！”
“啊！？”陆铭和小山同时发出了惊呼，陆铭觉得奇怪，小山怎么也是一脸的错愕。
“之前我还没有和小山讲到那么深入的地方，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老姜解释。
小山说：“那天时间紧，没聊多久。但是姜老师，我们干嘛要把自己送进一个电脑系统里去啊？”
“我说过了，为了三个目的，训练、推演和科研！有句话你们一定都听说过——‘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为什么说害怕入错行呢？因为选择了不适合你的职业，不仅是浪费了你自己的人生，对社会也是一种巨大的资源浪费。好比非要让围棋高手去打橄榄球，让橄榄球高手去当神经外科医生，让好医生去餐厅里洗碗，每个人都不在最适合自己的岗位上。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你学了这个专业就证明你适合这个职业，我相信大家应该都能理解这一点。但我们的后悔有意义吗？有时间去重头再来，多尝试几种不同的人生吗？生命不允许啊！怎么办？如果我们有一种技术，在几分钟之内就让你完成一次从小学到就业的完整过程，并且评估出你的性格或者特质是否符合某种职业，难道不是很好吗？如果不适合，就多尝试几次。对于不合适的那些记录就全部删掉，等你最终确定好职业方向的时候，你其实只用了很短的时间，而且还完成了基础知识的学习。难道不是很美好吗？但是对于部分伪装者来说，他们可以从系统内获得这些数据，得知自己还有不一样的人生，于是，‘平行宇宙’理论出现了。总而言之，第一种目的，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一个人的基础教育，以及合适专业的选择，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应该就是一个学习和训练类型的。”
“哦，有道理！如果能让我在一个上午就读完博士后，还能告诉我做什么工作最适合我，别说倾家荡产，就是卖个肾我也愿意啊！”小山的脸上写满了憧憬。
“第二个原因说来也不复杂，既然我们在系统中还要探索未知空间，要在茫茫宇宙中寻找人类新的家园，难道现实中的我们不会吗？而且因为科技的进步，他们应该找到了不少宜居星球，有的星球上可能也会存在智慧生物。如果换我做领导，一定要在电脑里模拟一下，反正也就几分钟或者几小时的事儿，看看我们的种族在这样的星球上应该采用怎样的文化、科技以及政治方式去发展才最为高效。不过第三个原因我认为才是最重要的，”老姜停顿了几秒钟，见已经吊足了两人的胃口才开始说：“很多人都没意识到影响人类科技突破的最大障碍就是我们的寿命！按照圣经里的说法，上帝是按照自己的样子造出了人类，那我当然可以推测创造系统的人也是按照自己的生物特性编写了我们的代码，我们应该是差不多的。寿命应该也差不多吧。可我们目前的状态是怎么样的呢？要用12年完成基础教育，4到5年完成高等教育，如果要深度进入某一学科，则还需要至少5至7年的时间去获得博士学历。这样算下来，这个人已经将近30岁了。如果想要成为这一领域的专家，那就需要更多的时间。绝大多数的顶尖科学家都要在40岁之后才能逐渐形成自己的理论体系，才能有自己的课题实验室。也许要等到50岁，才能在科研上获得突破。对不对？但是我们人类头脑最灵活，最具创新能力的年纪是多大呢？没错，30岁以前！这就在科技进步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障碍，我们要在头脑最灵活的年纪接受基础教育，而在脑力及体力走下坡路的时段才真正开始有价值的研究工作，再优秀的科学家，一生中完全用在研究上的时间都不会超过30年。遗憾的是，作为顶尖专家，他可能已经超越了同时代的所有人，在他死后，继任者也许还要用很多时间才能追赶上他的脚步。所以我推测，利用这个系统，在我的第一个推论中，通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完成所有人的基础教育与部分人的高等教育。具有科研潜质的人，在被唤醒之后会继续被送入负责科学研究的系统，在那个系统里，人口少、资源多、环境好，全是精英！而且没有谎言和假象，所有的玩家都很清楚他们身处系统之中，唯一的任务就是发展科技。他们在系统里的研究进度是现实世界里的180倍。一年相当于过了180年！你可以想到那样的科技进步会有多快。那些没有进入科研系统的人怎么办呢？没关系啊，现实社会也一定需要各行各业不一样的职业，参加各种各样工作就好了。”
陆铭已经坐了一个上午，老姜口若悬河的讲了那么多爆炸性的理论，他并不能很快理解，也很难完全相信老姜。他需要更多的氧气来支撑他的精力和体力。
他站起来，走到窗口，看着办公室后面更杂乱的小院，对老姜说：“既然你说我是系统失手造出的流氓软件，那系统为什么不马上删除我呢？让我在现实世界中清醒过来不就好了。”
“你以为系统没试过吗？但是它作任何打算都会提前被你得知，而完美的避开，永远无法把你带进伏击圈。所以这一次它变化了手段，它知道你会从它的脑子里看见这些数据，所以它这次故意让你看见，让你看见你老婆的死，而且连方式和起因都告诉了你，它在设法欺骗流氓软件。只要你不去找幸子，这件事我敢说永远不会发生。”
“那我打电话叫幸子出来见面。”陆铭边说边开始拿手机。
老姜微微笑着，说道：“我和你打个赌，幸子一定告诉你她很忙，出不来，让你去厂里找她。”
陆铭出去，到走廊上打电话，几分钟后他回来了，快步走到老姜面前，小声说：“你怎么知道的？”
老姜指指自己的脑袋，说：“用我聪明的大脑分析的。”
“为什么？”
“想想你的梦，系统已经做好准备，就等你去了。”
“难怪这段时间幸子一直不回家……”
“她不回家，你就必须去工厂里找她，那时候就是它们下手的时机了。”
“要这样说的话……幸子她、她是……”
“你想的没错，我基本确定她是个NPC。”
“可、可是……她人很好的，你们要是见过她就知道，她、她……”
“是不是突然发现说不出她有什么特别的？女人该有的样子她都有，但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嗯……但她挺好，我不觉得她缺什么。”
“她缺‘缺点’，是不是？”
“嗯。”
“系统创造NPC的时候为了可以大量复制且不会出现太多的BUG，它会尽可能减少NPC的特异性，也就是我们说的个性。它们都无限趋近于同质，差不多的智商、差不多的性格、差不多的脾气。所以当你遇上一个没有个性的好好先生时，你就要小心了。正因为你的妻子极有可能是NPC，所以它随时可以被系统改造成BUG清除工具。但它们什么都不知道，只会按照系统的指示行事，你如果想通过面对面的对质来揭示真相，对不起，你会失望的，而且千万别让系统发现你已经知道得太多，否则精神病院就是给你建的。想想历史上那些先知，谁是寿终正寝的？他们死的多惨。”
“既然你说我和神仙、上帝有差不多的能力，我为什么不能飞上天或者点石成金呢？”
“你这不刚知道吗，加以训练就可以。”
小山忍不住插嘴：“姜老师，您看我们也聊了一上午了，你今天让我把他带来的真正目的还没给他说吧。”
“真实目的？”
“对，我刚才不是说有个研究需要有你才能进行吗？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是什么研究？”
姜来站起来，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踱步，臃肿的身躯和呼哧的气喘声都填满了这里的空间。他眉头紧锁，双眼微睁，让小山和陆铭焦急等待了几分钟才徐徐说到：“你们俩一个字都不能往外漏，哪怕是在梦里。我想……我想去真实的世界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