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寻求答案
旧石市泱紫区，投影在建筑的巨大屏幕里正报道着刚刚发生的一起抢劫案：案件发生在旧石区的克隆实验室，被盗物品的一个C3型的培养罐以及其中的正在培养的克隆体，嫌疑人使用了强化基因S-102。案件发生时，因为监控系统的一个漏洞，整个实验室中监控录像都发生了丢失，因此怀疑作案者还有同伙。目前，市治安署正着手对案件进行细致全面地调查，相信不久之后就能将嫌疑犯绳之以法……
街道上，没有人为这个报道驻足停留，他们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根本无暇去关心这些和他们今天无关的事情。而且这些报道大多没有结果，可能会有一些侦探爱好者会跟进一两期报道，但往往在治安官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他们就安心地拿着自己推断出来的结果，带着无处安放的热情投入到下一个案件之中。毕竟比起答案，他们更喜欢在破解谜题的过程中炫耀智力的感觉，尤其是在智力基因只能依靠父母遗传的情况下。
卡斯还在学校时，也加入过类似的社团，但是在那群人之中他的推理能力是底层的水平，独立分析的案件也是寥寥无几。再加之，他也不是活泼的性格，没有引导气氛的能力，这样子原本只会在社团成为透明人，最后被遗忘掉，自己也不继续参加活动。
但是，因为每次社团活动结束后，推理出上一个案件的社员就会作为出题人，给出下一次的案件。卡斯想要知道每一次的答案，就必须向着其他人求助，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于是社团活动也因为这些无尽的谜题而继续参加下去。本来不是那么有必要的理由，但是每一次到了活动开始的那天，他的脑海里就会不断重复之前都快忘记的案件，没有得到答案就不会停止，于是社团活动就这样模模糊糊地去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毕业的时候社团也刚好解散，一切才得以结束。
卡斯是一个想要得到答案的人，而且大多数时候，他需要其他人的帮助。
咨询室的门被轻轻打开了，里面的人刚好剥开一颗糖的糖纸。
“哟，你怎么来了？”尤拉丽朝着来者招了招手，然后将手里的糖丢到了嘴里。今天的咨询室是一种阴暗的万圣节风格，为了搭配，尤拉丽还专门换上了一件白色衫衣，估计是在哪家格设店里买的。
“不欢迎吗？”朱林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这里天天换装修，不麻烦吗？今天还点蜡烛了。”
“我乐意。”尤拉丽抬起腿放在桌子上，应该是为了扮演好形象，她没有穿鞋子，但是在朱林看来，她本身蓝色的皮肤在昏暗光线下就足够让人感觉害怕了，“也别说我，倒是你，惹了不少麻烦啊。”
“我也不想要这些事情发生，但是我又能怎么办？你应该有看吧，网上说的，还有就在门口的那些人，我都总结出他们的活动规律了……我也不是很在乎，但是感觉你们这边压力会很大吧。”朱林一边说着一边想着尤拉丽走去，今天，咨询室里没有多余的椅子给他。
“什么时候，你觉得自己有能力关心其他人了？”尤拉丽从桌子下将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看起来已经在杯子里放了很久，沿着棕色液面的一圈内壁上留下了凝固的痕迹。
“我当然不是担心你们了，我还是很相信你们能力的。只是，你说吧，我还要待多久。”看着桌子上那杯不明液体，朱林皱了皱眉，那东西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大概一年后？我也不知道，最近那些治安官在找麻烦，可能没那么容易解决。”
朱林沉默了一会儿，走到一旁摆弄起挂在墙壁上的骷髅头。“这是真的骨头吗？”朱林的手指摸在牙齿掉落的牙槽里，“感觉细节挺丰富的。”
“是，不过不是人的骨头，虽然一模一样……”尤拉丽似乎是在斟酌用词，“差不多算是照着人的骨头做的模型，只是材料是骨头。”
“就算表象是一样，但是来历不同，就不能算是同一件东西吗？”朱林取下骷髅头，拿在手里颠了颠。
“你别摔坏了，很贵的。”尤拉丽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我们是通过过程才赋予了结果意义，比如我这杯'米兰西'虽然结果上来说完全失败了，但是也是我一个下午的努力成果。要尝尝吗？还是可以喝的。”
“你就用这种东西招待我？”朱林看着手里的骷髅头，骷髅头好像在笑。
“不然呢？你真是那种让人心寒的家伙。”
朱林将骷髅头挂回远处，面对墙壁说道：“本来一切都不至于此，只是一切都发展得太快，让我不得不做出决定。我自己也很不安，来找你也没有什么底气。而且你当时说过，随我去。现在有要反悔吗？会长。”
“自从我接任会长后，我的想法一直没有改变，所以我也不会阻止你，但也正因如此，你才令人伤心。”尤拉丽一边说着，一边换回了正常的坐姿。
“你不会在治疗的时候夹带自己的情感，这是你一开始就告诉我的，而且显然你还是认为我需要治疗。”朱林快步上前，走到桌边，用双手撑着桌子。
“你的治疗，早在你出去开酒吧的那一天就结束了……”尤拉丽摇了摇头，“该怎么和你讲，我不希望你和洛登，也就是上一个苏醒的冷冻人一样。他的一切选择都不过是将自己引导向了悲惨的结局，他本可以改变这个世界，但是最后只是减少了一些摄像头。你能确信地说自己的选择中没有冲动作祟？不过是知道过去很久的一些事情，你就急不可耐地差点向我摊牌，现在也是完全没有耐心。就算你们的寿命比不上我们，但我也不觉得一年的时间宝贵到如此地步，让你甘心冒险。但凡你肯多花些时间好好想想，都不会现在来找我。”尤拉丽的责备并不严厉。
听完话，朱林低下头，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你知道，我在第一次'幽灵'事件发生后，想到的是什么吗？如果不是那件事，也许我一辈子就安心去开我的小酒吧了。”朱林抬起头，他的眼中含满泪水，“我想到是也许下一次就该是我死了。我不是觉得害怕，甚至还有心情去讽刺那些畏畏缩缩的专业人员。这个想法在我的脑袋里一直挥之不去，就好像那不是我的一个想法而是一个事实。但就算如此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害怕，因为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只不过因为一些巧合到了现在还活着。只是那个想法一直都在，直到后来，我在一个人那里了解到了一些你隐瞒起来的事情，我才发现为什么我忘不了这个想法。我才发现自己那句'我要活下去'，有多么虚伪！”朱林双手砸向桌子，他用尽了力气，但声音却很沉闷，“我不是会在下一次'幽灵'事件中死去，事实上我随时都可以，因为一个随便的理由死去。只要你们愿意，只要任何人愿意，就算只是街上遇见的一个人，他见到我心里突然不爽，然后踢了我一脚，说不准我就这样脊柱断裂而死。因为我的生死根本无关紧要，就像你一直告诉我的，我在这个社会没有协会帮助根本活不下去。可是，我真的，不想这样，我至少想要自己活着有一点用！我已经死过一次了，那些人再也不存在了！”朱林最后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尤拉丽闭上了眼，嘴唇与眼睛弯曲出相似的幅度，她微笑着说道：“所以说我不会阻止你，就算我抱怨这么多。”
窗外的太阳被月亮追着跑过了两次，咨询室里的陈设变化成了一种极其简约的风格，只剩下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台落地灯。
“之后呢？”卡斯问道。
“之后？之后他哭了很久，都一个二十三岁的大人了，也真是丢人。”尤拉丽喝了一口咖啡。
“这些……我都不知道，我一直以为……”卡斯双手握住咖啡杯，就算杯子放在桌面上，里面的液面也还在摇晃，“我大概是一个失职的联络人。”
“别这么想，你可是在几百号人里面选拔出来的。只是朱林还是太过任性，也太不愿意宣泄自己的情感。那些苏醒者因为生活环境的巨变大多都是这样心灵脆弱，以前还有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告诉他们活下去的必要，当然那时候也确实需要那样的代表，但是显然朱林活下去只是依靠一些很飘渺的东西。”
“可是我还是觉得，本来可以做的更好，现在想起来的话，也许……唉，说这些也太迟了。”卡斯捧起咖啡喝下一口，“我还是先回去工作吧，那些人真的烦人，我是朱林先生我也受不了。网上说说也就算了，还跑到协会门口来，举什么标语？显得自己很有主见吗？”
“也不能这么说吧，其实朱林和他们也是有一点相同的，都在寻找自己存在的价值。表达这种情绪最常见的方式就是反抗，只是他们选择了最简单直白而又令人讨厌的表达。”尤拉丽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就比如你是为什么的活着呢？卡斯。”
“唉？”本来都站起来来的卡斯因为这句话又坐了回去，略作思考，“除了因为生物本能以外，大概就是因为自己是在做有意义的事情吧。就是，怎么说呢？我很高兴朱林先生打算继续活下去，而且我也不是仅仅为他高兴，还为我自己。”
“你真的很浪漫，卡斯。可惜了，协会大概会在明年解散吧，上头的安排都下来了。”
“那也无所谓，”卡斯站起身准备离开，“协会的任务就是这样。”
“再见。”尤拉丽向着离开的卡斯招了招手，看着他关上门后，低下头用勺子搅动起杯中的咖啡，咖啡液面上旋转出神秘的螺纹。
“最后告诉你一件事情吧。”欧拉力说道，她依然保持微笑，“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关于幽灵的事情，也许可以去找一下洛登，我可以给你地址。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但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嗯，到时候我会用我的新手机号给你发消息的。不过他那时候，好像没有发生'幽灵'现象吧。”朱林背靠着门，手背在身后按着门把手。
“你现在可是众矢之的，而且因为洛登带来的恐惧，显然受人陷害。想想看是为什么，你大概有一个想法，不妨继续思考下去。还有提醒你一句，如果你被我们发现了，就算是会长我也无能为力。”尤拉丽站起来要做告别，“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