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说话是要讲证据的
到了中午，学生们各自回家吃午饭去，王本凡在小厨房将饭盒加热，走回教室坐下。
眼睛的“症状”并未消失，上午上课时他又试了，全班二十名学生，每个头上都能看见白色或浅蓝色的发光小球。
正在苦恼之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凡，吃着呐？”
王本凡抖了一下，僵硬的转过身，嘴里还叼着半个肉包。
李奔正站在门口。
见王本凡没有反应，李直接走进教室，走上讲台，看着画板上一排画作。
“这都是你画的？”李奔问。
“学生画的。”王本凡说，将剩下的小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先生吃过饭了么？”
“吃过了。”李奔说着去，将那些画一层层翻开。
每一张内容虽不相同，但主题都是一些英雄传奇或神话故事。
李奔的手停在一张画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说：“这张画的是光明王吧？”
“是的。”王本凡说。
“倒是有几分相像，不过这鼻子……你不会是觉得所谓的大英雄，就什么地方都该大吧？”
李奔一脸坏笑的评价，就好像他认识这位六百年前的伟人一样。
“我又没见过本人。”王本凡答，他总觉得这个李奔有些神经兮兮。
李奔将手从画板上挪开，又问王本凡：“你对这种传奇故事很感兴趣？”
王本凡想了想，答：“人都会对自己没有的东西感兴趣。”
他并非故作深沉，而是由心而生的感触。
“那怎么没想过去大城市见见世面？”
“灵气测试没通过，要去只能自费，我现在正在存钱呢。”
一说去大城市的事，王本凡就有些兴奋起来。
他告诉李奔，自己本打算秋天出门，但因为开年来就一直生病，只好暂缓计划。
“嗯。”李奔点点头，从讲台上走下来，来到王本凡身前站定，直勾勾盯着后者的双眼。
王本凡向后退开了一小步，避免对方的脸与他的脸贴上。
李奔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问王本凡：“你的眼睛能看到什么？”
“球。”王本凡答，“我看见每个人头上都有发光的球。”
李奔嘴角微微上扬。
他对王本凡说：“具体什么样，可以画出来看看吗？”
说完他先拿起画笔，在画板上画了一个小人。
王本凡看着李奔的画，心想画的未免也太丑了。
他接过画笔，在那小人头上画出了他所见的那种发光小球的形状。
“每个人头上都有？”李奔又问。
“是的。我爸妈、画室的学生、还有镇上的居民，人人头上都有一颗。”王本凡答。
“我呢？”李奔追问。
“一样。”王本凡答，然后又立马改口，“不，不应该说一样。其他人头上都只有一颗，颜色是白色或蓝色，但你的头上有四颗，并且是红色的。”
李奔静静听王本凡说完，然后走到门口，将画室的门锁上了。
“小凡啊……”他又用饱含“深情”的语气对王本凡说，“我总算找到你了。”
面对步步逼近的李奔，王本凡本能的再往后退。
但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右手便被李奔抓了过去。
后者在王本凡的手背上轻柔的抚摸着，像是在欣赏一件宝贝。
王本凡强装镇定，一本正经的说：
“李先生，我暂时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李奔闻言，愣了，随即大笑。
“哈哈……是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误解？”李奔边笑边说，然后拍了拍脑门，
“哦，我知道了，是昨天把脉？没办法，那是‘检查’的基本操作，抱歉抱歉……”
王本凡听李奔这么说，意识到可能是他会错意了。
李奔停止了大笑，松开王本凡的手，说：“想知道你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吗？”
王本凡点头。
“其实问题并不在眼睛，而是出在你本身。”李奔神秘兮兮的对王本凡说，“你只剩下一年的时间可活了。”
王本凡听了这话，脑海中出现的第一反应是：
骗子！
对方肯定是在给他的药里动了手脚，能使人产生幻觉。等他再找上门来，就用一套耸人听闻的话术，让他心慌意乱、上当受骗……
王本凡已经脑补出了整个骗局的剧情。
“你肯定不信。”李奔看出了王本凡的心思。
“呵呵。”王本凡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为什么说我只剩一年可活？”
“嘿，一般听到这话，都是第一时间要证据。”李奔眼露欣赏之情，“你却是问原因。”
“假设你真有能力，让我看见你想让我看见的东西，那么再伪造一个证据，不也是很简单的事？”
王本凡认真的说出自己的看法。
“不错，你挺冷静。”李奔赞许，又说，“你问原因，原因就是因为……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我？”王本凡有些想笑，“你说说，我全身上下哪一点与其他人不同？”
李奔笑了，那笑容让王本凡联想到古老的雕像。
他走到讲台上，拿起一支画笔，沾了红色的墨水，在画纸上点了许多红色的点。
“这些点看着有什么不同？”李奔问。
王本凡看去，红点都是李奔随意画上的，大小和外形自然不同，但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的差别了。
李奔又拿起另一支笔，沾了蓝色的墨水，在红点密布的画纸上轻轻一点，留下一个蓝色的圆点。
在一片大红点衬托下，那一点小小的蓝色显得十分明显。
“与大多数都不同的，我们可以称之为特异。”李奔说，“就像这一片红中的一点蓝色。”
王本凡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李奔再拿起蘸了蓝色墨水的画笔，将画纸上的红点逐个涂抹覆盖。
很快，画纸上便只剩下一个红点。
而之前最醒目的蓝点，现在已经找不到在哪个位置了。
“但反过来看，假如世上特异的个体太多。”李奔说，“那么平凡的那一个，是否就变成了最与众不同的呢？”
王本凡看着画纸上那一道醒目的红点，咬着指甲思索，很快明白了李奔的意思：
他就是在一堆特别的蓝点中，平凡的那个红点。
但他立马又发现，李奔话中有矛盾的地方。
“除我之外，红河镇上还有很多和我一样普通的人。”王本凡说，“所以我并不能被算作’唯一’。”
李奔又笑了。
“那种浮在人人头顶上的灵球，你可以将它看作每个人的’特异性’被量化后的体现。个数越多，说明特异性就越高，”李奔说，
“就算是一个最普通的人，多少也会具备一些与旁人不同的特质，所以，大部分普通人头上会有一个灵球。
但如果你今天照过镜子，想必也发现了，你自己头顶上是没有特异灵球的。”
“嗯……但这也是证据，而不是原因。”
王本凡一针见血的指出。
李奔笑着将画板上的画纸取了下来，铺在桌上，然后将红色的墨水对准纸上唯一的红点，整瓶倒了下去。
红色以点为圆心，迅速向四周浸染开，将周围的蓝色小点都覆盖了。
“看懂了吗？”李奔意味深长的对王本凡说。
王本凡看着大半张画纸都被染成了红色，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因为受你的影响，周围的人才会变得和你一样平凡。”李奔对王本凡说。
王本凡转过身，咬着指甲想了很久，然后才转过身，又问：
“但为什么以前我看不到那种……特异灵球？”
“以前你看不到，是因为你体内的关窍还没有被激活。”李奔答。
“那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王本凡话说一半，猛然想起昨天来找李奔看病时，后者诡异的把脉动作，再联想到后者刚才提到的“检测”……
“是你？”王本凡问。
李奔微笑点头。
“刚刚不是说了，我是来找你的。”李奔对王本凡说，“免费给居民们问诊只是一个借口，我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找出令红河镇维持了十多年平凡的源头。”
王本凡默然不语，继续咬着指甲，试着厘清李奔话里的信息。
按后者的说法，王本凡本身会释放一种“力量”。
受这种力量的影响，他和镇上的人，才会始终处于平凡无奇的人生状态。
李奔说他来到红河镇是为找出释放力量的源头，这也说明，前者是对这种力量有所了解的。
“我和你是同一类人，只不过区别在于，我能控制这种力量的收放，而你在过去十七年里，一直都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大量的释放这种力量，而代价便是……”
李奔顿了顿，对王本凡说，“你的寿命。”
伤风、头疼、腹痛……这些看似平凡但却长久不愈的小毛病，便是生命力被持续消耗的体现。
李奔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对王本凡总结道：
“这便是我说你只剩一年寿命的原因。”
王本凡觉得有点晕，坐下后才发现，原来是因为刚才太紧张，一直屏住呼吸导致大脑有些缺氧。
“合理。”王本凡轻声说，喘了好几口其，然后露出试探的表情问，“那……我可以再问一个不成熟的小问题吗？“
“你问。”
“原因我理解了，那么证据呢？你怎么证明你的话是真的？”
王本凡说完，心想如果他是李奔，面对自己绕来绕去的盘问，现在肯定已经发火了。
但李奔没有生气，而是将桌上的笔墨收拾好，然后对王本凡说：
“下午放学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