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凉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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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五 情系巴音布鲁克)

吃完早饭,雨没有停的意思。只有几天时间,每天都有规定的行程,他们不能在此长时间停留,必须向前赶路。乔华让晓晴在店前等候,头蒙着外衣就冲向雨中的车,他打着车将车开到门口,晓晴一歪一扭的上了车,山里气温本就很底,加上被雨水打湿的手臂,和潮湿所带来的寒气,不由得瑟缩着。他们在车里坐了一会,定了会神才伴着轮胎在水中掀起的白浪花,哗啦哗啦的声音驶离了乔尔玛。车的行驶加速了雨势,雨像是从天上往下倒下来似的,天上,地下,整个就是一个水的世界,满天都是白蒙蒙的,不知是雨还是雾。他们不像是在公路上行驶,更像是航行在大海中的小船,一种孤独,飘摇,无助的感觉。

山里的气候真是奇怪,正处在暴雨中紧张前行的状态,却不料围着山绕了个弯,雨瞬间变小了。再往前行了数公里,路面竟然很干躁,根本看不出下雨的样子,而且还艳阳高照,一片朗朗晴空,真不由得感叹山间气候多变。好天气毕竟是人入向往的,蓝天,白云,青山,碧溪,车辆如同草原上欢腾跳跃的马儿,载着两个情意绵绵的恋人在高山草甸间一路驰骋。下午四点左右,他们到达了巴音布鲁克镇,也是他们此路所行的终点。他们简单的在镇上吃了午餐就坐着摆渡车进入了天鹅湖景区。跟随着摆渡车的停靠他们参观了天鹅的栖息地。为了方便游客观赏,沿着湖面的边缘驾起了很长的木栈道。有很多人围在一处天鹅较多的位置,原来有工作人员在喂食,众多天鹅在水中扑动着翅膀,引来了很多游客的驻足围观。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而且爱扎堆凑热闹,他们两人也被吸引而来,但人有些太多,小小的廊桥栏杆上挤满了人,他们也不便往里凑。晓晴看不远处有一对很安静的天鹅,说:“我们去那边看看。”拉着乔华的手走开了。他们轻手轻脚的走到这两个天鹅旁,天鹅没有注意到他们,自顾自的在水中嘻戏,它们时而倒立,身体几乎垂直于水面;时而转动灵巧的脖颈,捕捉漂浮在水面的嫩叶;时而并驾齐驱,以相同的姿态摆出傲人的高贵。雪白的绒毛将它的长脖子妆点的洁净丰满,软溶溶的,随意弯曲的脖颈划出一道道柔滑的曲线。晓晴双手撑着头仔细地看着天鹅,若有所思地说:“天鹅是一夫一妻制的吧!”晓晴的话音没有询问的语调,乔华也没有应声。晓晴又静静的看了一会,就拉着乔华的手往别处走去。这时有一群人簇拥着一位个头较高,古铜色皮肤的女孩从他们身边经过,飘荡在空气中的声音听得出她是位哈萨克姑娘。她介绍这片大草原是在群山之中的一个盆地,在山的怀抱中,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让它免受风沙的侵袭,群山为它提供了充足的水源,舒适的温度,使它成为水草丰美的沃土,天鹅、野鸭、海鸥的乐园。在她的介绍下,大家都抬起头环顾四周,果然四周耸立着巍峨的雪山,这片草原,像大山的宠儿一样,被极尽的呵护。想不到大自然也是充满柔情的,晓晴暗自想着,脚步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前行,这女孩接着又说,这个旅游区最好的景色是稍后要去的“九曲十八弯”,特别是在夕阳余辉照射下的更美,犹如人间仙境。

人的情绪是要受到渲染和煽动的,这也许是导游存在的价值所在。优秀的导游能够将游客一颗颗自由放逐的心吹一口气,给一阵风,就飘了起来,犹如风筝一样,被她们一紧一松,就扯到天上去了。晓晴的心也自然的跟着飞了起来,迫不及待的想去领略一下这副盛景。

摆渡车没能直接开到观景地,大约还有半公里,有人徒步前往,也有小型收费电瓶车。因为是出来游玩,远距离走不了,但短的路程还是想走走的。观景台就是山坡的顶部,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直通山顶,但他们步行,选择了直线通行,一路都是爬坡,但坡度不是很大,中间穿过一片齐腿深的芦草区,草丛很密,乔华在前面趟出一条小道,晓晴跟着后面。草丛中许多植物都已结种,有一种如花生粒般大小的种子,外面长满了小刺,沾满了裤腿。出了这片草丛,前面是低矮的草甸,而且也逐渐的稀疏,可能是高处水份得不到聚集,而变得有些裸露地面了。他们在一处软草处坐下,各自摘着裤腿上的小刺粒。晓晴调皮的将摘下来的刺粒朝乔华的裤腿扔去,那刚摘去刺粒的裤腿又重新沾上了新的,乔华没有还击,也没有说话,手静静的摘着刺粒,眼睛望着她笑。

山顶处是一大片半裸的土地,稀稀疏疏的草一丛一丛。好像山顶的草不太合群,各长各的,又像是守护城池的站士,彼此保持着距离,却又紧密联系,分布均匀却团结一致,共同守卫它们的疆土。

这块高地的下面是一大片草原,草原与高地的连接处是陡峭的断崖。虽然这是座土山,但山体的垂直度和断崖绵延的长度足以让人震撼。虽然山的下面没有浩瀚的湖水,但站立在山顶,瞭望无边的草原,依然能清晰的感到水浪拍打崖底的感觉。“斯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乔华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崔灏的诗句,此情此景,乔华与这位古人隔着时空竟如此的心灵相通。

两人默默地傍立着。在他们视线所及处,无边的草原,绿草如茵,雪白的羊群在如毡的绿地上星罗棋布。一条蜿蜒的河流像白色的飘带娴静的嵌在这片绿毯上,河水在绿毯中像静止的一样,感觉不到水的流动,感觉不到草地与河水的高度。它们是溶为一体的,一个巨大的,平面的,鲜活的大自然的油画作品。他们长久的驻立,草地,河流在阳光的偏离下慢慢的变了颜色,青草由绿油油变得青灰色,又逐渐变成青黑色;河水也由之前泛着耀眼的白光而变得银光闪闪。再随着太阳的西下,太阳在晚霞的掩映下变得通红,如巨大的火球一般,点燃了晚霞,发出红色的耀眼光芒,整个大地像披上了蝉翼似的金纱,蒙上了梦幻的色彩。河水的银光也瞬间变幻成金色,周围的草地已变成墨黑色,水面的金色在大地中凸显而出,泛着金光的河面在强烈的明暗对比中变得如此耀眼,像一条金色的丝带飘荡在眼前这片广阔的大地上。金色的丝带在眼前的姿态像迎风起舞的纤纤少女,裙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曲线。太阳渐渐的完全落下,遥远的天边只残留一圈金光,河面的明亮也随之褪去,渐渐溶入周围的黑暗,像个微闭着眼即将入睡的婴儿投入了母亲的怀抱。少倾,整个大地一片漆黑,四周顿时响起无数虫鸣。

他们无声的伫立着,沉浸在无边的黑暗里。四周的游客都已散尽,他们却没有离去的意思,长时间的站立,他们竟然一动不动。当眼前没有景色所吸引时,才慢慢感觉到腿酸脚麻,他们就着脚下一块干爽的土地坐了下来。眼望着太阳落下的地方,余光洒满这片黑暗笼罩下的神秘大地,尽情地回味着摄人心魄的壮美之景,久久不能平静。

当晚,他们住进了景区的蒙古包。晚餐后横躺在硕大的床上,透过蒙古包的天窗,仰望着园型天空中的点点繁星。夜空,虽然很黑,但黑暗中透着纯净,透着祥和,透着想拥抱黑夜的一切冲动。而这样的夜晚,是儿时和少年在乡下所熟知的,是他以后很多很多年都未曾再有过的,在记忆中都是濒临抹去的一种,但此时此刻,它却突然回来了,就像失散多年的亲人却又异地重逢的喜悦。这是一种儿时与世无争的望眼;是心灵和夜空纯净的合二为一;是对未来的憧憬;是心灵回归的期盼。这样的感触,这样的心清如水,也只有在这样的夜晚,一个远离都市,远离人群的原始自然环境里才能获得。他们沐浴在苍穹笼罩着的圆型夜空下,这点夜空对苍穹是何其渺小,但却是他们的全部,是他们的心灵之窗,目光携着灵魂滑向深邃的星空,是祈福?是诉求?还是在这洁净的星空下进行一场灵魂的洗涤?这一夜,他们相顾无言,但对星空的敬畏却是如此虔诚,如此的心有灵犀,两个默默无言的人却传递出无限的温情。但夜却是清冷的,毕竟草原的夜是有凉意的。

经历了两天的奔波,本该一睡不起,可天才微亮,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醒了。但醒归醒,谁都不愿爬出被窝,露出被子的手和裸露的脸能明显感到空气中的湿冷。可在被窝里的身体也不是很舒畅,虽然有厚厚的棉被,但并不干爽,依然感觉有丝丝的潮气通过棉被渗入肌肤,厚重的绵被虽阻隔了外界的寒意,但却吸纳了空气中浓浓的潮气,在体温的作用下,幽幽地散发出来。潮气的入侵使两人本能地拥在一起,虽然都穿着秋衣秋裤,身体却似乎忘记了衣物的存在而贴的密不可分,肢体交叉缠绕着,仿佛像两只八爪鱼,各自捕获了对方,所有能吸附对方的吸盘都紧紧相互吸着。身体发出的热量只有在尽可能狭小的空间才能感到暖意,所以裹着厚重的棉被,两人身体瑟缩一团,像一个硕大无朋的棉被球。

在被窝里抱团取暖,身体与潮气局部的对流反应产生的暖流,虽然阻隔了外界的寒意,又让他们感觉更加亲近,但这并不是抵御寒意最有效的办法,寒意也没有褪去的意思,长时间这种姿势两人都吃不消。脱离棉被,可能暂时会感到冷的不可招架,但随着身体的运动,血液的流畅,一会就会适应的。“两害相权取其轻”,晓晴望着乔华迷离的眼睛,对着它吹了一口气,说:“起来吧!”乔华抽出手揉揉被晓晴吹痒的眼,另一只手依然不舍的搂着她,嘴贴着她的鼻尖,醉也似地望着她的眼说:“好,尊命!”四肢逐渐从她的身上散开。

蒙古包外的草地上跟下过一阵细雨似的,叶片上凝成了无数的露珠。脚步和裤管带动了叶片,水珠便聚集起来,顺着叶尖簌簌落下,不一会儿两个人的裤腿就全湿了。乔华跳到一块草丛稀少的位置,说:“露水太大了,我们回吧!”晓晴没有转向他,低着头盯着草丛说:“再找找。”继续向前走去,乔华不忍打扰她的兴致,便与她同向,保持着四五米的距离,在草丛中仔细寻找,又前行了百十米,任一无所获。乔华没有耐心了,直起腰对着晓晴喊道:“这片可能没蘑菇,我们换个地方去找。”晓晴慢慢的抬起头,有点不舍得朝乔华转过了身,抬脚驱开杂草丛准备向乔华走来,“啊!”的一声把乔华惊住了,正准备询问“怎么了?”的时候,晓晴停住悬在半空中的脚惊叫着“蘑菇,蘑菇啊!”。乔华快步奔来,晓晴晃着了一朵蘑菇朝他跳着脚笑。乔华还未站稳,晓晴一纵身蹦入他怀中,双手搂住乔华的脖子兴奋不已,乔华双手揽着她的腰沉醉在她的喜悦之中,暂时忘记了这喜悦是因何而来。晓晴却没有忘记,激动之情一经抒发,她立刻松开了手,拉着乔华一同蹲下,拨开被枯叶半掩着的蘑菇群,端详着这些如同珍宝般的尤物。那一丛挤着紧实的蘑菇,像一群奶白的娃娃,肉墩墩的,头顶雪白,下半部像沾着奶皮似的微黄,像娃娃粉嫩的脸蛋,一个个饱满稚嫩,捧在手心让晓晴爱怜不已。蘑菇的颜色和枯叶很相近,而且在枯叶的遮盖下更隐密,仅靠目光的巡视很难发现。他们有了采第一丛蘑菇的经验,便像是得到了采蘑菇秘籍的法宝一般,绝不放过每一处隆起的枯叶。显然,自然界的智慧比起人类的发展要缓慢了很多,千百万年积累的生存法则被人类轻易破解。一个个头顶着泥土的娃娃,肥厚而天真,一扭一拱的挤着拥着去看外面的世界,却一不小心到了他俩的口袋。

午餐便是在牧民家品尝他们的劳动果实。新鲜的丁字菇很滑嫩,这种蘑菇和乔尔玛的蘑菇是两种不同的味道,都很好吃,但这种好像更鲜嫩一些。也许是现实感受和记忆感受的不同;也许是自己付出努力而溶入了情感因素的不同;也许是两人情感发展到最高峰时的巅峰碰撞。他们不得而知,但这一餐,的的确确是他们在一起吃过最美味的一餐。

一年以后的此时此刻,因为疫情被隔离在现有家中的他都依然回味着这份美

好,以及这份美好留给他此生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