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关于中法关系的前景

对中国人来讲，与其说关注法国新总统，不如说更关注新总统的对华政策和未来5年的中法关系走向。今天的任何预测和研判都要靠两国关系今后的发展和变化来验证。

2012年5月7日，即当选总统后的第二天，奥朗德会见了两个国家的大使，其一是中国驻法大使，其二是美国驻法大使。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在奥朗德的心目中，中国是与美国同等重要的国家。这是奥朗德做出的一个积极友好的对华姿态。奥朗德在会见中国大使时强调，法国重视中国在国际政治、经济领域的重要影响，希望两国友好合作关系取得新发展。法方愿进一步促进和加强双方在经贸投资，以及在20国集团内部和国际地区热点问题上的协调与合作。胡锦涛主席在获悉奥朗德当选总统后也在第一时间发出贺电，表达了中方希望中法关系继续向前发展的良好愿望。

奥朗德在对华关系上做出的另一姿态是，任命懂中文、曾在法国驻华大使馆工作过、此前任法国外交部亚洲大洋洲司司长的“中国通”燕保罗为总统外事顾问。了解中法关系的人都知道，总统外事顾问在制定和实施法国对外政策中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同时也是中法战略磋商的法方牵头人。选择一位“中国通”担此要职，应当说，对中法关系是一个积极的信号，至少表明，新总统意识到中法关系的重要性和他本人从未到过中国这一情况，因而选择熟悉中国的外交专家充当其外事顾问，以协助他妥善处理对华关系。

中欧论坛创始人戈塞特认为，奥朗德与中国关系的好坏将确定他总统任内的基本特征。他还指出：“5年前萨科齐当选总统时，法国国内生产总值相当于中国的73%，而今天奥朗德就任总统，这一数字已降至33%，在力量对比如此迅速改变之际，法国领导人必须对优先考虑的问题进行重新评估。”其实，奥朗德在竞选中多次强调，中法保持稳定合作关系十分重要，他呼吁与中国形成更为平衡的经济合作关系，希望中国开放公共市场，实现人民币的自由兑换。

客观上说，社会党政府一向比右翼政府在对华政策上更强调人权、民主和自由，历史上也发生过多起因人权问题造成中法双边关系受损的事例。不幸的是，直到现在，仍有一些社会党重要成员缺乏对中国现状的认识和了解，头脑中还存在着某些偏见和误解。据法国媒体报道，本次总统大选期间，奥朗德曾委派前总理法比尤斯作为其代表访华，向中方传递奥朗德希望与中国“建立一种平衡的政治与经济关系”的信息。这本是一件好事，表明奥朗德对中国的重视，但据说由于礼宾上的原因，奥朗德的代表提前离华转往日本。这件事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双方在相互了解和沟通方面还存在问题，而这正是新形势下需要尽快解决的。人们有理由相信，处事比较务实谨慎的奥朗德总统能够从两国友好关系的大局出发，推动中法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不断向前发展。

其实，奥朗德在巴黎同中国驻法大使曾经有过多次接触。接触中，奥朗德给中国大使留下了态度友善、反应敏捷、好学好问、善于交流的良好印象。2006年底，当时的法国社会党总统候选人罗亚尔女士提出希望在选前访问中国的要求，并获中方同意。行前，中国驻法大使邀请罗亚尔女士及其男友、时任社会党第一书记的奥朗德同赴大使官邸共进工作午餐，为罗亚尔访华饯行。罗亚尔与奥朗德均愉快地接受了中国大使的邀请。席间，奥朗德不停地就中国的历史和现状等方方面面的事情提出问题，同时，双方也谈及了民主和人权问题。中国大使在回答了奥朗德提出的许多问题后说，在中国悠久的文化中早就存在着民主与人权的思想，中国人的祖先在创造独特的中文方块字时，就在字中寓意着民主和人权的思想与追求。例如，中国政府大力倡导建立“和谐社会”与“和谐世界”，而“和谐”这两个中文字的构成本身就有“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言论”的含义。说完后，中国大使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和谐”两字，并将两字拆分，指出“和”字由“禾”和“口”组成，其含义是“人人有饭吃”，“谐”字由“言”和“皆”组成，其含义是“人人有言论”。这充分说明，中国古人在创造文字时就懂得了和谐就是保障人的生存权和言论自由，这是古人朴素的人权观和民主思想的写照。

奥朗德听后十分感兴趣，并追问中国人发明文字是在什么时候。中国大使回答，中国早期甲骨文大约出现在4000年前。奥朗德大概觉得中国大使的上述言论很不可思议，因为法国人自认为是民主的旗手，一向认为1789年法国大革命在世界上率先提出了“自由、平等、博爱”的口号，到现在才200多年。奥朗德把中国大使写在纸上的中文字要了过去，并标上法文后收了起来。中国大使说，纸上的字可以请法国的汉学家看一下，就可以对上述说法确认无误。

中国大使随后又举一例说，中文的“饭”字也有“哲理”。“饭”字是由“食”和“反”两个看起来不相干的字组合而成的，意思是如果没有了食物老百姓就要反，而要想不让老百姓反就必须有粮食吃。人民有饭吃才有社会稳定，这是中国古人早就懂得的生存权道理，并运用到了造字上。奥朗德觉得很新奇，增加了他对中国文化的兴趣和了解。可以说，这是奥朗德当选总统前不多的与中国人接触的花絮。人们可以从中感受到奥朗德的好学善问和他对中国文化的浓厚兴趣。今天，奥朗德的身份与过去大不相同了，人们希望奥朗德能够在法国总统的岗位上，为中法关系的新发展作出贡献。当然，最重要的不是言论，而是行动。让我们怀着良好祝愿拭目以待。

总理埃罗是一位在法国社会党内人缘和顺，处事沉稳，可以团结、协调和平衡党内各派力量的重量级人物。他曾在2005年以南特市长名义邀请中国大使夫妇访问南特。埃罗全程陪同，参观了市政府、老城区和中国皮影展，还在欢迎宴会上发表了非常友好的讲话，并从此成为中国大使的好朋友。

当中法关系出现新的磨合之际，人们愿寄托以下几点希望。

第一，元首外交，即领导人之间的相互了解和友谊，对推进国家间的合作具有重要和直接作用，希望两国最高领导人尽快会见和结识，以便就重大问题深入沟通、交换看法，并争取达成共识和采取相互信任的共同行动。2012年6月，20国集团首脑会议将在墨西哥举行，这是中法最高领导人之间首次见面会晤的有利时机，双方有关部门应及早着手进行充分准备，争取双边会谈取得成果。特别是，应商定奥朗德总统对中国进行首次国事访问的有关事宜，这应当成为会晤成功与否的重要标志之一。需要回顾的是，2007年11月，萨科齐当选总统半年后即正式访华。

第二，当前世界很不安宁。政治上、经济上的热点问题很多很棘手，对世界的和平、安全与发展构成极大挑战。中法同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有责任肩负起全球治理的共同责任，在世界事务中共同反对冷战思维，反对强权政治，改革不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旧秩序。

第三，作为世界第二和第五大经济体，中法在经济上互利合作的空间很大。双方在应对全球金融危机和欧洲主权债务危机方面有许多可以相互合作、共同开拓的新领域，两国主管部门应用创新思维努力开拓中法合作的新模式，大力支持和鼓励科研交流、促进相互投资和扩大企业间合作。中方期待法国在欧盟内和国际场合支持中国的完全市场经济地位。

第四，中法都是世界上有代表性的文化大国，应继续全面加强和推动两国在文化教育等各领域中的相互交流与密切合作。2012～2013年应全力办好中法语言年，并注意在中法人文交往中淡化意识形态差异，防止影响两国的正常交流。

世界在变化，人类在进步，期盼中法友好合作关系不断前行、更加密切。

赵进军，外交学院院长，全国政协外事委员会副主任，前中国驻法大使。定稿日期：2012年5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