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国的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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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活着的意义

陈炀心中咯噔一下,想到地球那边猝死的自己,想到自己魂穿而来占据他人身躯在这个世界挣扎求活,不也是苟活残喘吗?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拉住丁春山的手,说道:“春山兄,能否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有着滑稽笑容的头突然出现在陈炀腋下,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陈炀吓了一跳。

这才发现,有一个人一只手攀在丁春山肩上,一只手攀在陈炀肩上,硬生生挤在了两人中间,然后头从陈炀胳膊下钻了过来,倒仰着看着陈炀。

这人自说自话起来:“呀呀呀,好伤感,好苍凉,竟是让我都自我感动得想落泪了呢!”

这人眉头忧郁地蹙起,脸上却嬉皮笑脸地笑着,自有一种不羁随性的洒脱。

“石康兄,睡醒了?能再见到你真好。”丁春山欢喜道。

“好什么好?如果死亡就是甜美的睡眠,真希望永远不要醒来。”石康道。

“是呀,是呀。”丁春山遗憾地应和道。

石康松开手跳到地上,抓起酒壶,突突突突猛灌了一口。

三人落座,陈炀重给丁春山和石康满上酒。

“绝望,人生无非是一段绝望接着一段绝望而已。”石康痛饮着酒,似咆哮,似哀嚎:

“六百五十年了,每一年我们都死去又活来。每一年都像那卑贱的野草一样,会在这几天从地底苏醒。一岁一枯荣的酷刑,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这不快了吗?”丁春山淡然道,“这位小兄弟的到来,也许就是上天的旨意。他会帮助我们破了这厄运的轮回。”

“什么狗日的上天,哈哈哈哈哈,”石康双目圆睁,指天而骂,“直娘贼的老天,若老子杀出这里,定将天宫捅几个窟窿出来。”

陈炀见石康性情激烈,倒是个颇具叛逆精神的汉子,对他同情之余又多了些欣赏。

陈炀学着他们的样子,拱了拱手道:“春山兄,小弟初来乍到,啥都不懂。这里平时不是这样?你们只在这几天苏醒?”

“不错。每年只有七天醒来,其余时间都沉睡在这废屋中,或地底的土里。”

陈炀心道:是了,难怪前些日木楼里都没有任何动静,昨晚开始才有了异动。看来他们苏醒与否,跟我拆木板烧火的关系不大。

丁春山又道:

“一日鬼门开,二日走兽来,三日群英会,四日青林祭,五日百花残,六日焰火起,七日众生安。

第一天,地窟的鬼门开,所有死去的生灵都会再次活过来。想必昨天的事,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看起来像僵尸,其实只是因为睡得太久。现在你看,我的皮肤是不是恢复弹性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手掌。

那里惨白的皮肤立马凹陷了下去,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回弹。

他扯落下巴上的黄纸,那里漏酒的窟窿已经长好了。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身体越来越接近正常人。

陈炀压抑住内心的震撼,追问道:“第二天呢?”

丁春山接着道:

“第二天,也就是今夜,暗林里的野兽、巨妖会醒来,开始四处觅食。

第三天,这座楼的所有门窗都会打开,再没有保护作用,野兽、巨妖和人会相互攻击。

第四天,所有的生灵要到忏悔谷,去祭奠袁青林,完成仪式盛大的祭礼。

第五天,所有的人与兽,身上的器官会一件一件掉落,如枯叶归根,痛苦不堪,慢慢死去。

第六天,地火涌出,烧尽一切。

第七天,这里会恢复原样。

然后明年这个时候,一切从头开始。这是一个被诅咒污染了的地界。

呵呵,多么绝望!

我看出来了,陈贤弟,你是一个普通人。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但你一定要尽快走。贤弟,听明白了吗?”

陈炀听得心惊肉跳,牙关打颤。

尼玛,这简直是轮回的地狱啊!

这些人到底犯了什么错,要遭受这样的折磨?

夜枭带自己来这,他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吗?

自己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在这被命运诅咒的地界,又能帮上什么忙?

突然,陈炀想到了什么,惊道:“糟了,昨天这楼里有人冲出去攻击我,被我当成鬼怪杀了。”

石康和丁春山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怎么杀的?”

陈炀于是将昨夜掌劈尸怪,尸腐为泥的情况,原原本本给石丁二人说了。

他是带着内疚的心情讲述的,毕竟昨夜劈了有十来人。现在得知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心里有些沉重。

没想到,石康和丁春山越听越激动,石康甚至兴奋地舔起了嘴唇。

陈炀一说完,石康用手拨开自己额前长发,露出光亮的额头,叫道:“陈贤弟,朝这里。来,劈我!”

丁春山也抢过来,急道:“老弟,劈我,我先来。”

“别跟我抢,老丁,讲个先来后到。”

“那你快些,完了我来。”

“老弟,还愣着干啥?快些动手啊!”

陈炀目瞪口呆,彻底惊呆了。

这尼玛都是些什么事?!

但只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他们看似荒诞的请求。

六百多年死而不得的长生轮回,对他们而言,是世间至为残酷的刑罚。

每年苏醒,经受七日炼狱折磨。

痛苦无穷无尽,他们真的受够了。

“你们……”

陈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舌头像是僵住了一般,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起初他觉得他们滑稽,继而觉得有趣,现在只觉得深入骨髓的悲哀。

有风吹过,丁春山灰白的鬓发飞扬。

陈炀突然觉得想哭,胸口第一知道什么是沉痛。

“夜枭,你狗日的,你一定是故意的,带我来这……”

陈炀的眼睛,不知不觉间有些湿润。

这一切或许都是天意。

那只故乡老家的蟋蟀,那只窗外鸣叫的蟋蟀,夜枭,这里被时间封印的一切人与物……

它们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

这一刻,陈炀觉得自己有责任,帮帮这些可怜的人。

他的两世人生,平庸得像两页白纸,他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活着,仅仅只是活着。

但这一刻,他发现了自己存在、苟且、挣扎的意义。

至少他可以让身边的这些人,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更好。

一定是这样。

一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