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客人
是夜。
楼曦和躺在屋顶,望着满天星辰发呆。
阿奴好不容易爬上梯子来到屋顶,见曦和也在,就躺在她旁边。
“曦和,你到底在看什么呀?”
阿奴与楼曦和相处的日子很长,偶尔曦和会外出一趟。
几个月才回来一次。
回来的时候,几乎每到晚上,都会躺在地上望天空。
除非是阴天,看不见星星,曦和才会提前休息。
听到阿奴的话,楼曦和抬手指着黑乎乎的天空一隅:“北斗七星。”
顺着曦和指的方向,阿奴看去,却发现曦和指着的地方黑乎乎一片。
现在天空晴朗,几乎苍穹每个位置都有大大小小的星辰。
可唯独曦和指着的地方,宛如深渊般漆黑。
没有一颗星子。
阿奴不禁有些头皮发麻:“曦和啊,你可别吓我,那里黑乎乎的,怎么可能有星星……”
“咳咳……”
气息不稳的楼曦和掩嘴轻咳了两声。
摊开掌心,鲜血像是雪中的梅花,触目惊心。
楼曦和快速拿起帕子擦掉嘴上和手心的鲜血。
“曦和,你没事吧?”
阿奴并没有看到楼曦和刚才擦血的这一幕,扬起脑袋问。
楼曦和摇摇头,嘴唇更白了。
跳下屋顶去了舅爷的房间。
望着舅爷安详的睡颜,楼曦和低了低眉眼。
纤纤细指捏着舅爷脖子里挂着的小荷包。
荷包里有个拓印,与北斗七星一模一样。
或许,只要将舅爷的疯病治好,让他说出拓印从何而来,就能找到关于七星的所有线索,来帮助自己完成任务。
*
从医学堂报名后回到家里,李茜被安排在一处清净的院子里。
为了避嫌,她的亲生父母,也就是楼屏和李登被管家安排在别处的平房里。
没有丫鬟小厮,李茜孤零零坐在板凳上,双目发怔。
难道今天真的看错了?
拱门一闪而过的蓝影仿佛是魔咒,用力缠绕着她的思绪。
正想着,房门被人推开。
紧接着楼屏走了进来。
李茜连忙起身,扬起笑颜:“娘……姨母。”
改口的及时。
楼屏左右打量了一番,走到女儿跟前握住她的手:“这也太寒酸了吧?堂堂侯府嫡女怎么可以住在这里!”
等回到皇城,楼屏才知道自己那位姐姐不但是尚书大人的嫡妻,更是赫赫有名的雍凉侯!
雍凉侯的地位可比尚书高贵多了。
楼屏又嫉妒,又心酸。
女儿屋子里简陋到离谱。
不但床上的帷幔是寻常蓝布,就连柜子上都空荡荡的。
只有一个梳妆盒。
炭火盆都没有!
“这里够好了。”李茜笑着说。
虽然比不得马向罄那座过分精致的院落,但总比榆县的家好。
“你呀!”楼屏狠狠戳了女儿的脑门。
屋里只点着一根蜡烛。
寒酸到极致。
楼屏还想拜访三十多年没见过的姐姐楼画,但却被侍卫给堵了回来。
呵!
有什么厉害的?
她可是她妹妹!
亲妹妹都不见,装给谁看呢?
楼屏当时气坏了,但一想到自己的女儿鸠占鹊巢,成为侯府嫡女,心里十分爽快。
而她,未来也会有无限可能!
至于楼曦和那个穷酸女,就一辈子待在榆县那个穷地方吧!
楼曦和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她自己会是真正的侯府嫡女。
对楼画满腔的恨意,一下子通过楼曦和发泄了出来。
楼屏觉得心里舒畅多了。
她满意地摸着女儿柔软的发丝:“过几天就要去医学堂学习了,你可要好好表现,娘的未来可都靠你了!”
李茜乖巧地点点头。
“对了娘,我今天好像看到……楼曦和了?”
这件事若是再不说出来,李茜觉得自己会被憋死。
“想什么呢!”楼屏笑了两声。
忽然,她笑不出声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匆匆转头离开。
只留下一头雾水的李茜。
*
回到平房,楼屏直接将睡成猪的李登一脚踹醒。
李登睁开迷迷糊糊的眼问怎么了。
楼屏拉过来一个板凳坐着问:“我问你,你把炕头的钱拿回来了没?”
行李是李登收拾的。
李登想了想,摇摇头:“没啊。”
他们来这里不就是享福的吗?
干嘛要拿那些发臭的烂铜板,银子它不香吗?
一听李登真的没拿,楼屏一巴掌扇在他肩膀:“废物!”
尚书大人去榆县的事,县上的大多数人都晓得。
要是那楼曦和回去问东问西,不就知道他们去哪了?
要是没钱还好,她出不了榆县。
可问题是炕头的那些钱正好可以雇一辆马车来到皇城。
八成是那丫头偷了钱跟过来了。
这可不行!
要是让尚书大人与楼曦和碰了面,任谁看到都知道他们是父女!
那他们鸠占鹊巢的伎俩,岂不是昭然若揭,倒大霉?
蒙骗可是重罪!
这一夜,楼屏都没有睡安稳觉。
*
亦是这一夜,马瑞之坐在书房内。
手里的折子半晌都没有批阅,举在半空中的毛笔笔尖,已经干涸了。
蜡烛的光芒在他眼底明灭着。
白天偶然间看到的那个姑娘,真的好像自己的女儿。
且不说别的,就那模样,至少要比李茜更加像自己的女儿。
思及此,马瑞之叫来了下属。
让他快马加鞭,连夜去榆县调那个姑娘的所有资料。
*
翌日,府里来了个客人。
马瑞之特意将李茜,还有楼屏夫妇叫到了前厅。
马向罄请安后就去书房研读医学书籍了,所以没有见着客人。
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思,楼屏一家三口刚揭开门帘走进去,蓦然一顿。
屋外的寒风灌入屋内,正中央摆放着的炭火盆都没了温度。
“还不快进来。”马瑞之温和地笑道。
他身侧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子,艳色襦裙衬的肤如白雪。
她似乎是天生的衣架子。
寻常人若穿了艳丽衣服,非但不出众,反而透露着浓浓的俗气。
但此女不同,越艳丽的衣裙,越衬得她艳冠天下,惊世绝绝。
此刻,她正低着头,轻吹茶碗里漂浮的茶叶。
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还嵌着热气凝结起来的小水珠。
如梦如幻,不羁桀骜。
楼屏脸色倏然一白。
李茜脚下踉跄,目眦欲裂。
李登直接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