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
1991年,我读小学二年级,爸妈在冶炼厂上班,每到下班放工,晚饭后,大人们喜欢聚在一起看电视,那时电视还很稀罕,不是谁家都能买的起,爸常带我去厂里的休息室看电视,大人小孩济济一堂,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播放着当时我看不懂的连续剧,只记得有一次,连续剧开始前,大人们指着墙上的厂牌考问我,那个冶炼厂的冶字怎么念,我大声说,治,治理的治,引来大人们一阵哄笑,像是他们眼中十拿九稳的一只小白兔,掉进了事先编好的坑里,果然还是念成了治啊,这个是冶,没有三点水呢,不是治哦,哈哈哈哈。从此我便对这个字印象深刻了。
虽然我还不明白冶炼厂是干什么的,也还没等明白,爸妈就下岗了,我们不得不搬出厂里的宿舍楼,父母焦虑的愁容我还记得,只是不懂的发生了什么,我和弟弟还小,家里的事,自有大人们解决,大人们都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就像当初,从村里好好的自家房里,把我们接到厂里宿舍,宿舍只有一张床和两个桌子,爸妈也能立刻找来两张靠背长凳,在床尾拼接出一张小床给我。在乡下,我们有自己的厨房、饭厅、客厅,而厂里的宿舍是共用的厨房和淋浴房,楼上楼下的住户是我们熟悉的光叔、明叔、善叔公和善叔婆等,大家互帮互助,生活融洽,小孩子们在厂里宽阔的厂区玩耍,也不比乡下祠堂前的晒谷场小,厂里的一切,对我们小孩子都很新奇,然而这新奇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我们就要搬家了,那么的突然,我还来不及熟悉这里,又要换到新的环境,光叔和阿明叔也一起搬走了,他们在附近的围龙屋租了2个房间,我们去参观过,在离他们不远的另一个围龙屋租了两个房间和一个厨房。
我和弟弟有一个房间了,我再也不用睡在长凳子拼接出来的小床了,我为自己有了一张真正的木床感到高兴,虽然这个床也很简单,但至少是一米五的大床,还挂了高高的蚊帐,不怕有蚊子了,房间和原来厂里的宿舍一样大,我们还有双抽屉的大书桌,可以安心的写作业,妈妈买了一张竹床放旁边,用两张长凳承接竹床,这样一家人的衣服都可以放竹床上,拿取方便,还可放一个铁皮柜,是专门用来放米的,房间很宽敞,放这么多东西也不觉得拥挤,还是围龙屋好,虽然我们家只是租了2个房间和一个厨房,有个女老师租了一间房,剩下暂未出租的房间有七八间,有两个洗手间、一个淋浴房是独立分开的,也是公用的。围龙屋门前当然有长长的宽宽的大晒谷场,门前有鱼塘,鱼塘周围是菜地,我们不仅租房,连同这菜地也是我们的了,家里吃的菜就从菜地里来。围龙屋后院很大,有一口井,主家种了八株杨桃树、四株橘子树、一株龙眼树,都是老树了,除了两株是酸杨桃,其他都是甜杨桃呢,年年开花结果,给我们带来甜蜜和快乐。杨桃树后是一排的猪圈,早已不养猪了,闲置着。围龙屋很大,很宽敞,有三个天井,还有两个过路厅,是我们小孩子的活动场所,围龙屋的宽敞,给了我们广阔天地,让我们好欢喜,终于告别了窘迫的厂房宿舍。宿舍这个词,从此在我脑海里烙下了窘迫、狭小和生活困难的深刻印记。
可我哪里知道,爸妈失去的不仅仅是稳定的工作,没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下岗失业这个词,对年幼的我们来说,还很陌生,完全不懂,而对父母来说,那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时候。
我所知道的是那时爸爸在冶炼厂月工资500元,妈妈月工资300元的工人阶级的待遇,其实已经连续3个多月,厂里发不出工资了,更糟糕的是,厂长,妈妈的舅舅,我的舅公突然不见了,是跑路了,比跑路更可怕的是,舅公所用非人,导致工厂亏损,留下资不抵债的冶炼厂和一群蒙在鼓里的无辜员工。
失业下岗已经是个不小的打击,最先跑路的还是自己的舅舅,这让妈妈非常痛心,在爸爸面前可怎么抬的起头,爸爸也没来得及生气责备同样的受害人,他的遭遇和妈妈一样半斤八两,厂里的贷款无法偿还银行,而贷款担保人,是爸爸、光叔、明叔等几个师兄弟的师傅龙师傅,龙师傅念及徒弟们在厂里有份好工作,厂长又是我们家亲戚,才以自家房产作为抵押,取得银行贷款,如今人去厂空,徒弟们一夜之间都下岗了,他的房产也随时可能被银行收走,受骗兼突然下岗,种种窝心恼火的事,真真感到天昏地暗。
愤懑和伤心来不及抚平,眼前的衣食住行问题需立刻解决,小孩子们还需要去学校报到、开学。妈妈去找善叔婆,如今我们家呢,米还有一些,手上只有这5块钱了,买菜就不够了,善叔婆为难道:“我们也只有15块哦,只能借你5块,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妈借了5块回来,随即和外婆联系,怎样赚钱快?外婆自然是知道了厂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