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是村民，是乡亲
坐在敞篷的保时捷跑车里，眼睁睁看着文孝贤将她刚捂热的两沓港币装进文件袋，朱淑薇的眼神里满是幽怨。
“一万九，你还欠我一千块，下个月牌照生效赚到钱记得还我。”
文孝贤拍了拍文件袋，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自动扣除了朱淑薇买衣服时的开销。
朱淑薇攥着手里几张零散钞票，强忍着朝他脸上招呼两下的冲动，怏怏不悦道：“现在去哪？”
文孝贤伸个懒腰：“回元朗我家一趟，最近几天要委屈你住在乡下，方便我随时咨询你一些法律问题。”
朱淑薇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环臂抱胸，没有多说什么。
她这种反应倒让文孝贤有些意外，因为此时的元朗刚定下发展新市镇的计划，但由于港府、开发商和原住民的多方矛盾，开发进展比蜗牛还慢，下辖百十个村围加起来凑不齐一条柏油公路，水电断供是常有的事，就连公共厕所都是稀缺设施。
文孝贤本以为像朱淑薇这样的白领，听到要在元朗乡下居住，多少会抗争两句，没想到对方竟答应的这么痛快。
“你这几天表现好点，等我赚到钱请你做我公司的法律顾问，将来薪水不是问题。”
他发动汽车，随口画下一张大饼，换来的是朱淑薇从鼻孔中挤出不屑的嗤笑。
文孝贤不满的皱皱眉，暗中告诫自己：看来以后招工不能招这种有阅历的，员工不吃饼怎么给老板创造价值？还是刚出校门的大学生靠谱！
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跑车驶离沙田中心商场，往元朗方向绝尘而去。
文孝贤单手驾车，捏了捏怀里揣着的文件袋厚度，盘算起接下来要做的事。
从麦家尚那里连蒙带骗搞来第一桶金，买车花了十八万，加上收回朱淑薇的薪水，目前还剩三十三万九千块。
这笔钱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他忍不住轻轻呼了口气。
“朱律师应该知道我从事的行业吧？”
车子驶入元朗区时，文孝贤侧过脸看了在座位上假寐的朱淑薇一眼，开口问道。
“东方电影公司，三月中旬在注册总署递交申请，现在是一家私人公司，暂时还没有办公地点。由于公司成员数目低于法律规定的下限，目前电影公司仅处于试运行阶段，经营时间不得超过六个月，否则将面临清退和港府的起诉。”
朱淑薇连眼皮都没睁开，三两句话就将文孝贤注册的电影公司现状讲清楚，言语中带着几许嘲弄。
自从香江废除了清朝颁布的《公司律》，开始奉行以英格兰《1929公司法》为蓝本修订的新公司法之后，香江各式各样的公司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不过多数撑不过六个月试用期，最终要么被清盘要么申请破产。
在朱淑薇看来，东方电影公司多半也是这样的下场，毕竟新公司法已经将私人公司的成员数目由七人降低至两人，即便如此文孝贤的公司目前也只有他一个董事，连临时的办公地点都没有，俨然老板在哪公司就在哪的皮包店，前景一眼看得到头。
“不错，看来的确做了些功课。”文孝贤赞了一句，像是没听出她语气中夹杂枪棒，接着说，“我这间公司虽然刚刚成立，但已经和艺城电影公司展开合作，接下来我会开一部新戏。”
他说到这里停顿两秒，见朱淑薇无动于衷，缓缓开口问道：“按照目前的香江法律，如果我想以拍戏的名义，从元朗乡亲们那里筹集一批资金，会承担什么样的风险？”
朱淑薇睁开双眼，皱眉望向文孝贤：“什么意思？”
“我打算给元朗的乡亲们新戏上映的分成，不过前提是他们需要拿钱出来认购分成资格，每份认购资格售价三千八百块，每人最多认购十份，电影落画之后的一年内，我会以月利率百分之三的价格回购这批认购资格。”
文孝贤说到这里，侧过脸看了副驾驶座位上的女人一眼，“你应该能听明白我的意思。”
朱淑薇轻嘶了口气：“你想千（骗）元朗的村民？”
“不是村民，是乡亲。”文孝贤纠正了她的错误，又说道，“况且我答应给他们分红就一定会做到，元朗是我住的地方，我怎么会千乡亲们？”
“文生，提醒你一句，今年香港银行存款利息最高的是汇丰，利息也不过十一厘，你月利率百分之三，即是每年按息三十六厘。”
朱淑薇连老板都不叫了，直接用汇丰的存款利息作对比，就差把‘你凭什么还’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利息不高怎么让乡亲们拿钱出来？至于到时候这笔钱怎么还是我的事，你只要告诉我会承担什么法律风险就好。”
保时捷走完元朗区最后一段柏油路，进入真正意义上的乡下地区，坑坑洼洼的泥巴小路令车身开始颠簸，文孝贤不得不打起精神盯着路面，以防剐蹭到底盘。
朱淑薇盯着文孝贤的侧脸，想从他自信的眼神中揪出一丝忧虑或者不安，可最终却一无所获。
她坐直了身体，犹豫了几秒钟，才用罕有的严肃口吻说道：
“你成立的是私人公司，根据公司法条例规定，私人公司不允许向公众募集资金，如果违反条例被公诉定罪，会处罚金五十至一百万，以及一到七年的监禁。”
文孝贤双手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如果我现在更改公司资质，将私人公司转为公众公司呢？”
朱淑薇摇头道：“可以，不过要等注册总署审批，审批时间最短十五天，但是按现在的排期，审批半年也很正常。”
“半年，挑！”
文孝贤不屑的嗤笑一声，把话讲明了说道，
“朱律师，剩下的比如走非盈利慈善机构或者信托基金服务这种手段，我就不一一问你了，费事浪费大家时间，你干脆直接点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如果做不到，你打给你师兄又好，同事又好，让他们帮我想办法。”
开玩笑，海洋系法律出了名的保守，这一点从香江现在还在沿用他们1929年的公司法就能看得出，怎么可能找不到漏洞。
至于找漏洞钻空子这种事，自然是律师的强项。
朱淑薇眉头紧锁，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这样沉默了约莫一分钟之后，她终于再度开口：
“的确有个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但是我担心会成为你的帮凶而良心不安，所以你必须加钱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