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8章 丢你老味的德高望重
文件袋掉在地上几秒钟之后,朱淑薇才一边开口道歉,一边弯腰迅速将港币装回去。
这个时间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如果让李秋梅反应过来帮忙收拾地上的钱,发现每沓港币除了上下两层是真钞,中间全是冯宝儿裁剪的课本纸,那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让你把钱存进银行,你怎么做事的?”见没有露馅,文孝贤黑着脸呵斥一句。
蹲在地上的朱淑薇心里翻个白眼,嘴上还是配合着说道:“不好意思老板,下午去的太迟银行已经关门,我保证明天一早处理好这件事。”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傻乎乎!礼物拿过来,在外面等我!”
文孝贤瞪了朱淑薇一眼,从她手上夺过礼盒,这才重新望向一旁的李秋梅,露出歉意笑容,“让梅姨看笑话了,我们现在进去见三叔公?”
李秋梅由震惊中回过神来,目光艰难地从文件袋上错开,连连点头:“好,好。”
两人一前一后,从前院进到客厅,在朱淑薇哀怨的眼神中,文孝贤砰一声关上客厅房门。
“老爷,你刚刚不是还在念叨忠泰家的大儿子文孝贤吗?这么巧贤仔就过来探望你。”
李秋梅走在前面,她担心文正炳认不出文孝贤徒增尴尬,所以率先开口亮出他的身份。
文正炳闻言一怔,推了下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望向面带笑容冲自己走来的青年,心中有些狐疑。
他原以为这么晚找上门的,多半是乡事委员会的人,或者村里几个经常告状的鳏夫,想不到进来的却是几乎不曾走动的年轻后辈。
难道这小子下午真的跟大耳窿闹得鸡毛鸭血,现在想找自己出面摆平?
文正炳想到这里,不动声色将桌上的政府公文收起来,站起身来冲文孝贤露出慈祥笑容:
“贤仔,几年不见生得这么高大,跟你老豆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文孝贤见他起身,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近前,毕恭毕敬道:
“三叔公,好久不见。这两年在城里忙点小生意,一直不得闲来探望你,你老人家不好见怪。”
一老一少简单寒暄客套几句,李秋梅搀着文正炳重新坐回沙发,自己也顺势落座,用八卦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文孝贤手中礼盒。
她觉得对方深夜来访,一定有事要找文正炳帮忙,心中已经开始猜测礼盒里装的到底是月饼还是小黄鱼。
“来的匆忙,赶不及备什么礼物,这是给三叔公的一点小小心意。”
在李秋梅直勾勾的眼神下,文孝贤将早就备好礼盒打开,里面只装了两罐龙井茶。
事实上,他来见文正炳本就是回村途中受了朱淑薇的启发,临时起意根本来不及买礼物,这两罐龙井还是年前陈子辉登门拜访时送的,好在包装精美,看起来不算寒酸。
“贤仔你有心了。”文正炳瞥了眼礼盒没什么反应,吩咐身边的李秋梅,“阿梅,把礼物收起来。”
李秋梅看见茶叶的那一刻,原本期待的眼神就已经黯淡下去,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准备收起桌上两个罐子。
看着对面老夫少妻的反应,文孝贤突然想起前世在网上看到的一个段子。
问:如何让领导知道你送的茶叶很贵重。
答:告诉领导,你送的茶叶一般都是要放进死人嘴里含着下葬的,喝完根本舍不得尿。
可惜文孝贤这两罐茶没那么金贵,只能换个说法,笑呵呵开口道:“茶叶这东西我也不懂,不过有朋友在新界乡议局做事,听他说议员们平时都喝这种茶,所以我让他拿了两罐出来孝敬三叔公。”
文正炳听完这两句话,低垂的眉眼顿时抬了起来,轻轻按住小老婆去拿茶叶的手臂,身体前倾:“贤仔还认识乡议局的朋友?”
“生意上有来往,谈不上太深的交情。”文孝贤打个哈哈,指了指桌上的茶叶罐,“我就是想着你老人家迟早也要进乡议局,为我们米埔村的建设费心劳神,就当是提前习惯下这个口味。”
文正炳闻言脸上绽开笑容,皱纹愈深了几分。
新界乡议局是由下辖二十多个地区的乡事委员会组建而成,每个委员会下面又分出十几条村,文正炳现在就是新田乡乡事委员会的一员。
他上了年纪,对钱和女人的兴趣已经大不如从前,唯独享受走到哪都被人尊敬的辈分和权力,所以今年六十七岁高龄仍出来竞选乡事委员会主席一职,如果顺利当选,就能有进乡议局做议员的资格。
因此文孝贤送的这两罐茶叶和几句恭维,对文正炳而言,不亚于两条小黄鱼的价值。
“老了,这一届村代表都未必能做完,还谈进什么乡议局。”
文正炳嘴上这么说着,双手却不自觉的捧起一罐茶叶仔细端详,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坐进乡议局办公大楼里,给政府提供意见的一幕。
“三叔公长命百岁,别说乡议局,我看将来区议会都有你一席之地。”文孝贤又戴了一顶更高的帽子给他。
文正炳笑得愈发开心,半晌过后才收敛笑纹,故意板起来用训斥晚辈的口吻说道:
“年纪轻轻就学来一身擦鞋拍马的坏习惯,讲正题,今晚来找我是不是闯了祸,想让三叔公出面帮你解决?”
闯祸?文孝贤一怔,脸上露出不解之色。
“仲扮嘢?你梅姨已经讲给我听过,说你下午跟追数的大耳窿起冲突,搞到见血那么严重。”
文正炳瞪了他一眼,随后又换上副安慰的语气,慢悠悠开口道,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明天我会帮你问清楚那群人是哪个社团的,再打电话给他们坐馆,让他好好约束手下的人。够胆跑来虾我们米埔村的人,当我这个村代表是死的?”
“多谢三叔公。”文孝贤脸上露出感激之色,内心却颇不以为然。
大耳窿去他家追数不是一次两次,之前从未见这位三叔公出面讲和,无非是看他和弟弟文孝良年纪轻,母亲罗思萍又不入文家祠堂,懒得帮手罢了。
现在自己才提了句有个在乡议局的朋友,对方态度立刻发生转变,呵,丢你老味的德高望重。
“三叔公,其实我今晚过来,不是要跟你讲那些社团烂仔的污遭事,否则我随便扔几十一百万出去,足够让他们在监仓过完下半世啦,怎么会麻烦到你老人家。”
文孝贤故意做出副财大气粗的姿态,但面对文正炳时仍做足虚心求教的模样,问道,
“我在城里开了间电影公司,这两年小赚了几笔,最近正在筹拍一部新戏。公司以前拍的都是城市故事,这次我打算把拍摄地点放在米埔村,顺便重新翻修一下祠堂里的文祖像,将来放在大银幕上向外界做做宣传,让市民更加了解我们村子的历史文化,三叔公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