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亲人

电筒照射出光柱，驱散眼前的黑暗，同时引来无数蚊虫追逐。

沙沙脚步声响起，文孝贤踩着泥沙夯实的乡间小路，和朱淑薇一同往家走去。

“明天真的要去下湾村？”

朱淑薇有点近视，夜里视线更加模糊，只能一只手牵着文孝贤的衣角，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去条毛，个个都是鬼灵精，连自己村里的三叔公都搞不定，换其他人更麻烦。”

文孝贤侧头啐出飞进嘴里的一只飞虫，把手电筒光往下移了移，“不过样子还是要做，今晚该放的料已经放足，先等两天让事情发酵一下，你会揸车对吧？”

得到朱淑薇肯定的回答之后，文孝贤接着说道：“明早天光，你开车进一趟城，帮我找个会作曲的学生，让他带上设备过来一趟。记住是学生，会作曲就好，开最低的市场价给他。”

集资的事暂时没有进展，他不得不将心思放在其他地方，《酒干倘卖无》这首歌要尽快写出来，否则将来原创抢先一步，就会变成夏洛和杰伦的罗生门。

文孝贤跟大部分非专业人士一样，一首歌顶多做到会唱，再高深一点的谱曲伴奏就只能请懂行的人搞定，好在这个过程不是从无到有，想必做起来不会太难。

至于《猛鬼差馆》的剧本他反而不着急，反正钱已经到手，自己现在才是甲方，何况做编剧哪有不拖稿的？

朱淑薇望着文孝贤的背影，不解的皱皱眉。

找作曲的学生？难道要换艺术家身份？这次又打算骗谁？

压下心中好奇，朱淑薇反应过来：“我只做你公司一个月时间的律师顾问，其他事是秘书的工作，要另外加钱。”

文孝贤脚步不停，轻轻叹口气，语重心长：“朱律师，我觉得你眼光应该放长远些，不要只望着眼前。我的目标是要做香江的荷里活，未来还要在远东会上市，你现在付出的每一份辛苦，都会在将来变成手中持有的股份。

况且经过今天的相处，我的的确确看到你能力出众，工作上的事只有交给你才能放心。目前东方电影公司还处于创业阶段，公司的盈利模式还不清晰，但是只要你肯沉下心来做事，不在蝇头小利上斤斤计较，我保证以后面包和牛奶都会有的。”

朱淑薇攥住他衣角的手指用力握了握，眼里满是无语。

“老板，我三十几岁了，你当我刚出校门的学生啊？”

“朱律师，别说三十几岁，就算七老八十也都可以有理想的。”

“是，你说得对。不过理想这种东西就好像底裤一样，自己知道有就好，不必随时拿出来给人看嘛。”

被抢白两句，文孝贤默默闭上嘴，这种有阅历的女人果然不好忽悠。

沿着砂石路又走了几分钟，终于回到家门前，透过窗户屋里有灯光亮起。

文孝贤推门而入，堂屋里，母亲罗思萍正坐在桌旁静静等候。

“回来了。”

母子两人打过招呼，文孝贤见罗思萍没有回屋的意思，猜到她有话要说，望向一旁的朱淑薇。

“你今晚和宝儿睡一张床，如果要冲凉，出门右转有木板间，不过记得让宝儿帮你放风，否则当心被村里的鳏夫博懵（占便宜）。”

朱淑薇似乎在脑海中有了画面，厌恶的皱下眉，将怀里的文件袋塞给文孝贤，顺着他指引的方向走进冯宝儿卧室。

“阿妈，特意等我回来有什么事啊。”

支走朱淑薇，文孝贤扯张椅子坐在罗思萍对面，将文件袋随手扔在桌上，笑呵呵开口问道。

罗思萍看了眼桌上鼓囊囊的袋子，淡淡的开口道：“你把宝儿的课本全部裁开，她明天去学校又要被同学嘲笑。小姑娘心思重，傍晚的时候还悄悄问我，你是不是不想她继续读书，还说可以和阿良一起进塑胶厂做学徒。”

文孝贤愣了一下，望向冯宝儿的卧室房门，旋即咧嘴笑着摇摇头。

只顾着做局，倒是忘了考虑小姑娘的感受，她有那样一个老豆，也难怪心思敏感。

“我的错，等天亮之后我送宝儿去学校，帮她向老师解释清楚。”

听文孝贤这么说，罗思萍点头嗯了一声，又是一阵沉默过后，她开口让文孝贤早点休息，然后起身往卧室走去。

文家的房子不大，罗思萍和冯宝儿的卧室只有一墙之隔，实际上是将原本的一个房间分割成两半。

站在卧室门前，她停住脚步，过了几秒又转过身来，再度望向文孝贤。

文孝贤笑着问道：“阿妈，是不是还有事吩咐？”

罗思萍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望着桌上的文件袋，意有所指道：“你外公是闽省人，当年靠卖假古董、假金条起家，后来骗到一位司令官头上被人识破，将他捆上石头沉到海底，你外婆怕人家迁怒，所以才带着我跑到香江。”

文孝贤用力搓了把脸，笑容不减：“那他老人家出事那天一定忘了拜妈祖，否则沉海也会被升起来。放心，等忙过这段时间，我陪你去妈祖庙拜一拜，不会有事的。”

罗思萍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卧室。

堂屋里，文孝贤独自一人静坐了几分钟，望了眼后墙神龛处的牌位，仰面吐了口浊气。

“本来打算骗到钱就去上面建厂，现在玩母慈子孝这一套，搞咩鬼啊！”

摇头甩掉杂乱的念头，文孝贤起身关掉堂屋的灯，迈步回到自己卧室。

他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有些肥胖的身躯正撅着屁股趴在自己床上，用一盏小台灯打光，专心致志研究着手里的杂志。

文孝贤脸色难看，上前一脚，毫不客气踹在对方的大腚上：“大半夜看咸书，明天不用上班啊？滚上去睡觉！”

他这间卧室的床铺分上下两层，下铺是自己的床，上铺睡着弟弟文孝良。

身材肥胖的文孝良被这一脚踹的往前一个趔趄，连带着架子床都发出吱呀惨叫。

他忙不迭站起身来，脸上满是慌乱，手里的杂志也掉在地上。

看清楚身后站着的人是文孝贤后，文孝良这才松了口气：“大哥，搞什么啊！你进房间前不敲门的？”

文孝贤没搭理他，低头望去，借着微弱的灯光，目光落在文孝良脚边的杂志封面上。

彩印的页面上，一个金发大洋马衣不蔽体，眼神勾魂。

文孝贤目光上移，见文孝良还穿着裤子，脸色好看一点。

一把将他推开，文孝贤拿起手边的掸子拍了拍床单，再度回头望向弟弟，语气凶狠：

“我警告你，下次看咸书最好去你自己的床铺，如果把飞机油搞到我这里，我一定亲手打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