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来，赌命
这一枪仍旧是空枪。
‘用概率学的知识计算，左轮手枪只有两颗子弹且第一枪空弹的情况下，第二枪不转动弹仓射出实弹的概率是40%，而转动弹仓射出实弹的概率是33%。’
一边计算着概率，江霖宇一边迟疑的举起手枪，瞄准正对面的方医生。
明明只需要动动指头就能扣下扳机，但二十多年积累的道德和常识在此时却宛若锁住普罗米修斯的铁链，无形无质却坚如磐石，牢牢的束缚江霖宇贴在扳机上的手指，蟒蛇缠身般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对着一个活人开枪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对于江霖宇而言甚至比对自己开枪还要困难，他纠结了好久，最终才闭着眼睛，强忍着猛烈的排斥感和愧疚感扣动扳机。
没办法，如果不开这枪，就相当于亲手把刀递到敌人手里。
“砰”
“啊！”
江霖宇的虎口骤然发麻，右臂像是被重锤敲击一般震颤起来。
而江霖宇的对手却比他更加痛苦，实弹命中的剧痛令方医生脸色苍白，身形也不再挺拔，嘴中无法遏制的发出惨叫。
旋即，小丑裁判拿起一根针管，抬手刺入方医生的肌肉。
“这是特殊制作的肾上腺素，起效快，一针足以让你撑过这场比赛，比赛结束后你的所有伤势都会恢复。”
小丑裁判介绍道。
“……草。”肾上腺素发挥了功效，难以忍受的剧痛消失的无影无踪，方医生阴翳的瞪着江霖宇，拿起左轮，愤怒的朝自己脑门开枪。
这一枪依旧是空枪，方医生大笑起来，抬起枪口瞄准江霖宇按下扳机。
“砰”
江霖宇垂下头，看着自己肚子上猩红的豁口，难以形容的剧痛蔓延全身，刺激着神经，不断渗出的鲜血浸透了单薄的睡衣。
伸手摸了摸伤口，真实的刺痛令恍惚的江霖宇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正的被子弹击中。
恐慌的情愫萦绕在心中，江霖宇蜷缩着身子，咽下喉咙的猩红，艰难无比的朝拿着肾上腺素的小丑裁判摆了摆手。
“我，我……不需要那种东西……”江霖宇断断续续的说道。
他记得很清楚，规则六的内容是心跳速度越快，运气越差。
如果把肾上腺素打进身体里，心跳速度将会急速攀升，本就运气差的江霖宇会变得更加倒霉。
所以，哪怕痛的全身都在发颤，江霖宇也不打算使用肾上腺素。
“流血死亡的话一样会被判定为败者。”小丑裁判说道。
“……”闻言，江霖宇咬咬牙，将贴身的睡衣捏成一团，用力的塞在伤口处止血。
触碰伤口的剧痛令江霖宇的表情抽搐，他紧咬牙关，这才没有喊出声来。
“……我们，平局怎么样？这只是一场游戏，何必分个你死我活？”江霖宇畏惧了，他不想死在这里，也不想继续体会这钻心的蚀骨之痛，语气颤抖的道：“更何况，杀人……是违法的，是错误的……我不想杀你，也不想死。”
“呵呵，平局？不不，我会赢下这场比赛，而你，则会死在这里。”方医生一步不让的说道，“胜者享有一切，弱者一无所有，这就是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法则，在【净土游戏】里，法律毫无作用，而我比你强，所以我杀你天经地义。”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同意平局，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还年轻，我不想杀人，更不想死啊……’江霖宇攥紧了握着睡衣的拳头，虚弱的眼神漆黑无光。
此时的观众席呼声连连，因为赛场上两边的玩家都已受了枪伤，局面变得更加悬念，人类向来喜欢看见小概率事件发生，没有转折、一眼就能看到结局的发展无法压榨出观众的热情。
而从场外愈来愈大的欢呼声和头顶大屏幕越来越多的下注不难看出，观众们已经开始兴奋了。
由于本次开枪的思考时间即将耗尽，江霖宇不得不再次拿起那把无比抗拒的左轮手枪。
一共两颗实弹尽数射出，弹巢内还剩下两枚空弹，江霖宇拿起左轮对着下颚开了两枪后，用最快速度结束了这一回合。
回合开始前，依旧是惯例的掷骰子环节，这一次江霖宇丢出的是1点，而方医生则抛出了6点。
江霖宇忍着身体的虚弱感，侧耳聆听，暗暗数道：‘三颗，前两颗实弹相邻。’
小丑裁判装填好了子弹，将左轮放在方医生面前，开口道：“一共三枚实弹。”
话音刚落，江霖宇两人身前的桌面上触发了机关，二人同时获得了三种道具。
第二回合，道具赛正式开始。
方医生狂喜的大笑，因为在他面前的三个道具分别是：恢复一条生命的一次性创口贴、预知下一次开枪结果的单片眼镜、使自身两回合内幸运+20的四叶草徽章。
“哈哈哈哈，我的幸运原本就有49，再加20的话那就是69，而你作为新人运气最高也不会超过20，这游戏我赢定了！”
方医生一边大笑，一边使用了回血的绷带，将生命数量重新提升到了三条。
紧接着，他戴上了预知未来的单片眼镜，佩戴增加幸运的四叶草徽章，将枪口瞄准面无血色、紧张惶恐的江霖宇。
在单片眼镜看到的未来中，这一枪，是实弹。
“砰”
单片眼镜耗尽了自己的余晖应声破碎，江霖宇的腹部再中一枪。
冰冷的四肢向身体的主人传递着求救信号，腹部的绞痛令江霖宇面露痛苦。
逐渐模糊的意识、已经无法自控的呼吸，都让他很清楚的意识到一个事实——如果几分钟内得不到治疗，他绝对会死于失血过多。
“哈哈哈哈……”
似乎，有人正在大笑。
“噢噢噢噢……”
似乎，有人正在欢呼。
吐出一口殷红，江霖宇虚弱的趴在桌上，眼前的世界仿佛天旋地转。
观众戏谑的眼神扎在皮肤上，刺目的霓虹灯映在瞳孔中。
“我就要死了吗……所以我才说我喜欢玩爽游，不喜欢被虐啊……”江霖宇轻声呢喃，“算了，就这样吧，我累了，死了的话，世界应该就清净了……”
对外界的感知正在逐渐消散，唯独耳边交错重叠的呐喊声仍然沸反盈天。
“好吵……我困了，能小声一点让我睡个安稳觉吗？”江霖宇嘴唇震颤，发出了细弱蚊蝇的垂死之音。
然而，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乎江霖宇临死前最后的请求，震天动地的尖叫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
“喔！喔！喔！”
“杀了他！杀了他！”
‘……为什么，我不想玩死亡游戏，但还是被拉了进来；我不想杀人也不想被杀，但最终还是要死了；到最后就连我已经打算放弃了，只想安静的睡一个觉都不行……’
在最后一口气即将散出去的那一刻，江霖宇想起了平日里他最爱玩的游戏。
那些一言不合就被他杀死的npc，简直就和现在的他一模一样。
只不过平日里江霖宇是挥下屠刀的那个人，如今却成为了被屠戮的对象。
于是，江霖宇悟了。
他之所以能在游戏里把npc当成玩具，是因为他操控的游戏人物足够强。
而他之所以沦为如今濒死的状态，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不够强。
‘哈哈哈，我悟了，因为我不够强，所以我只能被杀。’
‘如果我足够强，那么我就可以不会被杀，我就可以杀光所有的敌人。’
‘不，不不不，我要杀的不是敌人，而是恶人。’
‘不忠之人、不孝之人、不仁之人、不义之人、想杀我的人、反对我的人……全都该杀！’
‘杀一个恶人，就相当于在救一个好人，我这是大爱无私的在做善事，这是在造福社会，既然如此，我何必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碍于现实的规则，江霖宇最原初的性格被道德和法治掩埋在心底。
长久以来，江霖宇只能通过玩爽游来释放自己的癫劲。
而现在，在【净土游戏】中被逼上绝路的江霖宇心态彻底转变，没有了满身的枷锁，最真实的一面得到了解放。
攥紧拳头，心念通达之后，回光返照的生机充盈全身。
生命，开始倒计时。
但真正的比赛，现在才正式开始。
“哈，哈哈哈哈……这场比赛，我势在必得，不止如此，之后的每一场游戏我都会赢，既然超能力真实存在，那我就要拿到最强的超能力，统治地球，成为零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星球皇帝，然后再把世界上所有像你这样的恶人通通杀死，创造一个只有好人的美好世界。”
江霖宇一边说着，一边将脸藏在桌子的阴影处打开属性面板，开始分配属性点。
看着高达85的阳寿，江霖宇毫不犹豫的只留下一年的余额，其余尽数加在了幸运之上。
“回光返照导致精神崩溃，所以开始胡言乱语了吗？无所谓，回光返照坚持不了几分钟，更何况你只剩下一条命，而我则是满血的三条命，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输？”方医生不屑一顾的嗤笑道。
江霖宇不着痕迹的关掉分配完毕的属性面板，仰起头，笑道：“来，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