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C61.剥皮帮（下）
那个蹲在右翼朝他们放冷箭的混蛋已经摸到了更深的位置，几乎就要将马修等人包围。
可这森林里黑灯瞎火的，马修也看不到到底是谁在射箭，所以局势对他们来说相当不利。
——必须想办法脱困，否则非要死在这里不可。
马修心想。
——首先得把那个麻烦的弓箭手弄死才行，他的威胁太大了。
问题是怎么弄死他。
如果不开枪压制剥皮帮的大部队开，那这群疯狗就会肆无忌惮地涌上来，可一旦开枪，枪口喷出来的火星就会暴露他们的位置，让那个放冷箭的狗日的抓住机会……
“继续跑，别停下！”
马修猫腰穿过松树的枝丫，带着那两个人继续往东撤退。
从身后射出来的子弹蹭过树干，震碎了一小块儿树皮，与此同时，又是一只箭射过来，插在了马修的脚边。
——好险！
马修心想。
——这纯纯就是运气了，但凡偏一点儿都会被扎穿脚背……
其实，那个弓箭手原本是打算射他的身体，只是在移动过程中力道没有控制好，弓箭提前下坠，这才射到了地上……
马修清楚，自己不可能每次都能这么走运，让他射出下一箭来就不好说自己会不会中招了，必须得先把这个混蛋弄死。
——不惜一切代价。
于是马修对着一米开外的巴克利招了招手，又做了一个向右的手势，示意让他拖住剥皮帮的追兵，自己先把那只讨人厌的苍蝇拍死。随后，又将腰间的两枚土制炸药丢给了巴克利，让他妥善利用，吩咐好一切后，马修就端着枪隐入了黑暗之中。
巴克利带着希露德往左翼的方向移动了几步，避免那个不停放冷箭的家伙伤害到自己，随后依托树干的阻挡，对着那些举着火把来追他们的剥皮帮混蛋开枪——树木很密集，不期待能打死什么人，追求的就是一个震慑力，只要让那些混蛋不敢贸然向前就足够了。
开过两枪之后，巴克利只听见耳畔“咻”的一声，一支箭射在了他身旁的树上，虽然和他差的稍微有点儿远，没有对他构成什么实质性威胁，但是那人仅仅依靠枪管里迸溅出来的火星就能掌握巴克利的大致位置，并且能够摸黑把箭射向他，这已经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保守来说，射出这一箭的人至少也得是使用弓箭的专家。
——想当年，这个地方的原住民就十分擅长使用弓箭，甚至还给手中拿着火器的白人们带来了不小的损失……
由于十分忌惮那个藏身黑暗的弓箭手，巴克利不能一直站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他得保持活动，时不时地更换掩体，并寄希望于马修能够尽早找到那个弓箭手，最好能赶在他们的弹药耗尽之前处理掉他，这个家伙的存在明显拖慢了他们跑路的速度……
就在巴克利靠着树干装填弹药时，身后的声响愈发猛烈，听上去这帮剥皮帮的混蛋要仗着人数优势冲上来了。
——形势十分危急。
巴克利绝对不能允许他们冲上来，因为他和希露德两个人再能打，也不可能同时应付那么多人。
于是他摸出了马修刚才交给他的土制炸药，用火柴点燃引线，准备给剥皮帮的追兵来个“惊喜”。
想的很好，可他刚划着火柴点燃引线，一支箭穿过黑暗，激射而至。
巴克利只觉得自己左肩一疼，手指变得麻木起来，手中的炸药也落在了地上，眼看着引信就要烧完，他急忙用另一只手将炸药捞起来，往追兵赶来的方向猛地一丢，土制炸药就在半空中爆炸，震得巴克利的耳朵发出嗡嗡的蜂鸣声。
“——我中箭了！该死！”巴克利捂着伤口，带着希露德仓皇撤退。
希露德一边向身后开枪，一边掩护巴克利逃跑，等巴克利退到树后掩护她撤退时，她才从掩体后面跑出来，快步奔到巴克利身边。
“射中哪儿了？”
“肩膀！”巴克利紧咬牙关，一用力，将箭杆的上半部分折断，带着这么个玩意儿跑路要多不方便有多不方便，“好在是没有射中心脏。”
“穿过去了没？”
“当然没有！”巴克利低头看了一眼，“我想箭头应该是卡在骨头上了……”
“真是该死，马修怎么还没把那个混蛋搞定！？”
巴克利强忍疼痛，抓起手枪对着对面树林间的人影开了两枪，剥皮帮立刻回敬了数十枪，火力上的巨大差距将巴克利和希露德压制在了原地……
另一边，离开逃跑路线的马修在黑暗之中猫腰潜行，一边小心谨慎地移动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企图从一阵又一阵的枪声之中听到那个弓箭手移动时发出的声音——通过估算他的速度，马修判断他肯定是小跑着移动的，除非他是只猫，否则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身上的衣服摩擦灌木丛的声音、背后的箭筒挂在松树枝上的声音、鞋子踩踏小石子儿发出的声音都会暴露他的位置……
马修看不见人，但是能够通过这些声音分辨那个人是否就在附近……
只是不远处的枪声实在是太过刺耳，他很难听到什么东西。
没办法，马修移动到一棵树后，朝天空放了一枪，接着猫下腰，躲进了附近的灌木丛中。
他刚停下动作，就听到旁边的树干传来一声异响。
是箭矢钉在树干上发出的声音。
——没错，那个人就在附近。
马修的心脏正在怦怦直跳。
——你也知道我来找你了，快点移动啊！
马修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一边仔细倾听四周围的动静。
——现在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大概过了半分钟左右，马修听到远处的灌木丛发出了沙沙沙的声响，又隐约瞥见一个残影嗖地一下穿了过去，于是立刻抬起枪管扣动扳机——也不知道打没打中，以防万一，马修也开始活动起来，因为一旦刚才那一枪没打中，就等于说是向对方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继续待在原地可不行。
结果正如马修所想的那样，他前脚刚走，一支箭就射中了他刚才的位置。
——射的真准！这家伙可真是难缠啊……
一滴冷汗从马修的额头上滑落，顺着他的鼻梁一路向下，垂在了他的鼻尖上。
虽然刚才那一枪没有射中目标，但是马修至少知道他的大概位置了，此人目前应该移动到了他的东北侧，于是马修又将枪管朝天，放了一枪，然后迅速向正北方向移动，这样做是为了混淆那个弓箭手，让他没办法估计自己的位置。
与此同时，他也能够更靠近这个混蛋。
马修有信心，只要近身，只要他能看见这个人，他绝对能一枪把这个混蛋打死。
——马修对自己的枪法有绝对的自信。
马修在林地中的灌木丛里猪突猛进，在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猫着腰向着东侧潜行，他的行动路线近似一个直角，他是打算接近那个人的侧面。
但是实话实说，虽然马修的行动混淆了弓箭手的判断，但他本人也没有办法掌握弓箭手的行踪……
这就好比两个猎人在相互试探，互相做着心理博弈……
就在马修觉得自己应该已经绕到那人的背后时，他身后的灌木丛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猛地回头，结果却被一头“猛虎”扑倒在地，那头“猛虎”手里抓着一把匕首，险些刺进马修的喉咙，但马修及时用手抓住了刀刃，这才没有让这个家伙得逞。
马修固然惊讶于这个人是怎么绕到他的背后的。
然而令他更为惊讶的是，当他看到这头猛虎的“真面目”后，发现她竟然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顶多也就是九、十岁的样子，反正还很小，无论是重量还是个头都证明了她确实是一个小屁孩儿。
而小屁孩儿无论再怎么会射箭，在力量上是赢不过成年人的。
马修忍住手掌的疼痛，一用力，将女孩儿手中的匕首夺走，然后将她甩到一边。
“操，疼死了。”马修甩了甩受伤的手，而那个女孩儿又一次像头野兽一样扑了上来，她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刀，再度戳向马修的脖子，马修飞起一脚将女孩儿踹倒在地，然后抬起枪口。
——要开枪吗？
面对这个比他矮小得多的女孩儿，马修犹豫了一下。
如果对方是个大人，无论是男是女，都已经被马修爆头了，他对此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但是这个女孩儿很明显还很小，而马修从来没杀过孩子，从来没有……
马修清楚自己绝非好人，两只手杀气腾腾的他早就没办法做个善人了。
在亚瑟不在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杀了很多人，毁掉了很多家庭，但是孩子？
不。
德莱尼家族不是这么做事的。
马修还不想把自己自贬到和林奇·康瑟尔这种人相提并论的程度……
于是他没有开枪。
这一瞬间的犹豫又让那个小女孩儿抓住了机会，从自己大腿的绑带上抽出一把新的匕首，向马修冲了过来，只见她像一头猛虎一样助跑后跳起，还是打算冲着马修的脖子刺出匕首，结果就在半空中，她被马修抓住了胳膊，重重甩在了地上。
“——够了！别再起来了！”
马修用鲜血淋漓的手将女孩儿的脸按进土里，强硬地将小刀从她的手中夺走，丢进一旁的灌木丛里。
女孩儿不停地扭动身躯，试图反抗，但是马修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他一用力，将女孩儿死死按住：“别反抗了混蛋！别反抗了！！”
少女或许是累了，又或许是知道自己赢不了，渐渐地安静下来，等待死亡的降临。
马修试探性地松了劲儿，结果少女就像是突然间复活一般拧起腰腹，试图翻过身来。
没办法，马修只好再次把她按住，视线落在了她残破的衣服上。
她身上的衣服原本应该是大人穿的，经过裁剪之后才改成了稍微适合她体型的大小，但饶是如此，还是显得格外宽松，此外，这件衣服显然已经有一定年代了，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口子，也不知道是被林中的树枝划的，还是她自己调皮撕的……
“你是剥皮帮的孩子？”
她没有回应。
“——我问你是不是剥皮帮的？”
马修用力按住她的胳膊，疼的她龇牙咧嘴，她这才松口，点了点头。
——难怪穿的这么破破烂烂。
——搞不好她是哪个剥皮帮混蛋的女儿吧。
马修虽然不想杀她，但也对她没有同情之感，尤其是在确定了她就是剥皮帮中的一员后，马修甚至对她产生一种嫌恶的感觉——这个“小剥皮”日后也会像她的父辈一样继续残害过路的行人……
应该斩草除根吗？
想来想去，马修还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她只是个小孩子，如果在这里杀了她，马修担心自己以后会整天做噩梦。
于是他抓住了小剥皮的破烂衣服，扯下一段儿破布条将她的双手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我不想杀你，你也不要再跟过来了！”
马修企图将她背上的弓箭卸下来，结果却遭遇了她奋力的反抗，她不停地在地上扭动，用胸口压住弓弦，不让马修轻松拿走她的武器。
马修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于是皱眉作罢。
“——下次再让我见到你，我就会杀了你，明白了吗？”马修警告她道，“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
说完，马修就离开了灌木丛，将少女丢在原地自生自灭。
等马修回去找巴克利时，他发现巴克利和希露德已经被逼入绝境——他们的子弹打光了，剥皮帮的成员正举着火把向他们靠近。
中箭的巴克利甚至都想用手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了结自己的生命——他知道如果被剥皮帮活捉，肯定要受尽折磨，那还不如主动赴死，起码痛快了许多。
希露德此时也有相同的想法……
——上天就像是给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好不容易才从绝境中逃出来，结果又迈入了另一个绝境……
而藏在树后的马修并没有立刻冲过去营救他们，因为他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剥皮帮的人数众多，冲上去只能是送死……
他当然也不希望巴克利和希露德落进剥皮帮的手里，但是他没办法……
他总不能不顾一切地冲上去送死吧？十足的蠢货也干不出来这种事情吧！
他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左轮手枪，背靠树干坐了下来，不忍心去看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就在他觉得巴克利和希露德必死无疑的时候，就在巴克利和希露德都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剥皮帮的背后突然传来一连串的枪声，马修赶忙爬起来，往坡下张望，发现林地北边杀出了一伙儿牛仔，一阵枪林弹雨将剥皮帮打散，救下了巴克利和希露德。
马修见状立刻提着枪跑下山坡，来到了巴克利的身边。
巴克利正靠在树边，手捂着肩膀上的伤口，满头大汗。
而希露德呢，她找到了那个不久之前用砍刀划开她衣服的混蛋的尸体，正疯狂地对着那具尸体挥舞着砍刀泄愤……
马修亲眼看到她把那个人的头给砍了下来，抓住头发将其提起，然后用力扔进了一旁的灌木丛里……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啊……”
那个带领牛仔杀退了剥皮帮的男人骑着马来到马修的跟前。
——是道格拉斯·格雷森。
他家农场的边界就在这片森林的北边，肯定是巡边的牛仔听到枪声后向他汇报了，于是他才带着人赶过来……
“真是狼狈啊，马修。”道格拉斯咧嘴笑着，“看在我救了你们一命的份儿上，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招惹上剥皮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