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7章 伥鬼忠叔
计尘之所以选红伞,就是为了更显眼能被河底的东西看见,可惜下起了雨,不然这只伥鬼应该会来的更早。
若拖到晚上,怕是所有河底伥鬼会去那裂缝里报到………
他向下透过破旧模糊的码头木板,盯着底下正划动水草抬起头颅的丑陋无鼻伥鬼,语气不紧不慢道:
“帮你?怎么帮?”
“我现在可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这伥鬼全身上下都泡成巨人观了,和之前义庄那只溺尸有得一拼,仅凭外貌他根本无法分清其是谁。
“咕咕…唔……”无鼻伥鬼听后有些着急。
可喉咙和舌头早在河里泡坏了,根本无法与站在黄旧木板上的计尘交流,只能又划动起泡肿手臂。
“停停停。”计尘无奈往下看着,“我可不懂手语。”
他现在需要这只同类,自己的尸身下水太危险了,在水里他的战力大幅下降根本敌不过众多水猴子、骷髅伥鬼和裂缝里的诡异东西。
若这伥鬼能帮自己拿黑玉上来,以后肯定就不愁钱了。
想到这。
计尘先退了两步,方便灰眼透过木板往下仔细看着底下的伥鬼,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其身份,这只没鼻子的伥鬼生前究竟是谁?
他微沉吟着持伞道:“这样吧,我来猜,你唔一声代表说对,唔两声代表说不对,你可是镇里的人?”
无鼻伥鬼翳目透出喜色,觉得是个好主意,连忙边在桥码头底下划动手臂边应道:“唔!”
“那你住镇东?”
“唔唔!”
“镇西?”
听到这,无鼻伥鬼很高兴,赶紧“唔”了一声代表说的对。
计尘闻言心里了解了个大概,站在桥上面细细思考起来,阴雨绵绵打在他红油纸伞上声音哗哗。
镇西的住户可是多得很,一半是陈性本族的,一半是外迁进来落户的。
最近也没听说有镇西哪家的男人不见或淹死了呀………
小红狐则站在肩膀上,不知道计尘这死家伙想干什么,专门买个伞就为了来这河边找这倒霉伥鬼闲聊天?
自己可是刚刚给他下了严令,要他赶紧找吃的和疗伤的东西!
“这家伙到底谁啊……这么大的范围可不好猜?”
计尘郁闷思考了半响,依然没有头绪,但前几天好像听路边老人们说有个外地来的男人跌进河里死了。
八成说的就是这只伥鬼吧?
可它又说自己是本镇的……
计尘只好蹙起眉再问:“你是之前离开镇上最近又从外地回来的?我们镇西的柳河街倒是有很多人前几年离开了镇子没有回来………”
突然他表情一变,灰眸吃惊,“你,你难道是陈忠?忠叔?陈知他爹?”
陈知就是小知了的名字,他看这伥鬼身形又联系到外地回来的。
第一时间觉得符合条件的就是家珍姐几年前被抓去边关当兵的丈夫,也就是齐婆婆的那大儿子。
他们计家没搬去城里时,忠叔在他们家当过长工,本是老实憨厚的汉子,奈何运气不好正遇上县里抓兵丁,给抓到大奉朝的北境边关去了。
“唔!”
“唔!”
桥板底下的无鼻伥鬼声有戚色,激动的连唔两声。
计尘彻底明白了,真没想到,原来家珍姐苦苦等待的丈夫早就已经回来了,只不过是跌进水被某个诡异制成了伥鬼了。
无鼻伥鬼见计尘认出他也是悲呜了好一阵,又抬起丑陋泡肿的头看着上面的计尘疑惑唔唔两声。
“唔唔………”
听这语气,计尘大概明白忠叔是在问他怎么成了鬼。
他没有隐藏有些感慨道:“我们家这些年败了,我成了瞎子,后面的事很多………我现在和忠叔你一样也是只伥鬼。”
“家珍姐他们都挺好的,只是一直等着忠叔你回家呢。”
此话一出仿佛一把尖刀,都扎在正划水游走的无鼻伥鬼心口,顿时底下的这丑陋伥鬼捂脸失声痛哭起来,经千里万里回了镇子,却在这咫尺之地与家人阴阳相隔。
河中伥鬼的嚎哭之声充满痛苦不甘,在阴沉的白泽河面如骨笛吹奏般幽幽四处回响。
计尘静静拿红油纸伞站在无人码头木桥上听着。
阴雨细飘拂面,他的单薄身影也渐渐俺没在河雾中,心里说不出的感慨,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奈,这事儿他怎么告诉宝珍姐他们……
嚎哭渐止。
头发稀疏的无鼻伥鬼发泄完情绪,便游浮在黑暗的水草边,着急地在桥下唔叫:“唔唔唔……帮唔……咕咕咕咕………”
计尘明白了他的意思,抿了抿嘴应了下来:“放心忠叔,我在镇上暂时还可以正常走动,有时间会多去帮你照顾照顾家里的。”
无鼻伥鬼正要感激,却又听桥上执红伞的清逸少年开口。
“不过……我也想忠叔你帮下我,我需要钱来买东西才能保命。”
“忠叔能否帮我从河底多捡些黑玉上来?”
少年的声音诚恳,只是说这话时带上了一点儿无奈。
自家这狐鬼娘子比外面东西恐怖多了,若到了明天他还找不回吃的和疗伤的东西,怕是又会发火。
刚才在家不提还心的事就好了,他们的关系本已缓和,这讨下心,直接给关系降回零点了。
河桥下的无鼻伥鬼闻言也是明白过来,他何尝不是被背后的东西逼着干这干哪儿。
几乎快丧了人性。
若非今天中午在河底突然看见这认识的计家公子,他恐怕又拉脚害死了一个无辜的捞工。
“唔唔唔!”
无鼻伥鬼郑重的答应,随后直接划起胖手潜回了河底………
两刻钟后,便见这伥鬼游了回来,换了桥边的住置,佝偻着腰向着桥上红伞少年捧出双手。
其肿手上赫然是七块鸡蛋大小的圆润黑色石玉。
他们在河底呆得久,天天见捞工冒死下河摸玉,自然也注意到这些东西,时不时还会用这些石头做陷阱,吸引人前仆后继往这边来………
计尘的瞎眼看不清黑玉,但能看清这伥鬼正在桥边捧着手。
他拿着伞先谨慎回过头,发动了白骨观将河岸左右都仔细看了一遍,确定周围没人后,才敢弯腰半跪在木桥码头上,一手放伞,一手伸去拿水里伥鬼手里的个个黑团。
膝盖湿透,背后给雨淋湿了,他只顾将黑玉都塞进怀里,期间与忠叔泡肿的手碰到他也毫不在意。
这让忠叔大为感动,想不到这少年竟丝毫不怕他。
自己如今这副恶心模样自己见着都怕得不行,这孩子却仿佛见多了一般,难道岸上却比河里更危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