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万民代表
“真人亲启：
劳民伤财，开大运河，三征高句丽，修长城的炀帝死啦，万恶的大隋终于亡国了。
大唐成立啦，唐家高祖身为开国之祖，却不思悔改，不念隋恶，将大隋亡国之举学了个遍。武德不过九年，高祖却常年游猎无度，连建三宫，曰弘义宫，曰玉华宫，曰翠微宫。
高祖崩了。
陛下来了。
贞观十六年间。
陛下修洛阳宫，作飞山宫，造襄城宫，无不是耗民耗财之举。
观陛下近年来日渐奢靡，建造宫殿日多，百姓负担日重。此尚赖人镜魏征从旁劝谏之故也，今人镜病重将死矣。
魏征要病死了。
若征殁，无人得谏，恐陛下几变炀帝矣......此非危言耸听，朝堂隐秘消息，当今陛下有征高句丽之意。
届时七十二路反王，三十六股烟尘再起，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不远矣。
求真人出山，救治魏征，救万民于水火。
天下万民代表——小药童。”
天知道常年待在太白山，消息闭塞，更不关心朝堂的孙思邈看了此信，是何观想。
他可是西魏年间生人，历经了整个隋朝之世，更被隋炀帝杨广召见过。
隋末是何模样，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是真的七十二路反王，三十六股烟尘，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生人锐减。
因此，骤然看到信中的“陛下欲再征高句丽”，他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且这封信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有意写的半文半白，让人摸不清写信人身份，朝堂隐秘消息几字，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但信中所写“魏征病重”，还特意重复一句“魏征要病死了”，又让孙思邈不敢去赌。
孙思邈直接被这一封信乱了道心。
思虑良久后，还是决定下山。
因此，才有了今日的种种。
只是，孙思邈没想到写信人竟是一个少郎，且观他穿的朴朴素素，身上还打了两块补丁，像出自农家。
但农家子如何会想到写信给他，求他下山来救治魏征，那可是大唐重臣，关他一个少郎什么事？
他有何资格自称“天下万民代表”？
还有那句“朝堂隐秘消息”，又是如何回事？他从何得知。
哪怕见到了当事人，孙思邈发现自己还是疑惑重重。
还有，他真的是写信人吗？
“将老道骗下山来，尔欲何为？”孙思邈修道多年，凭的是本心，因此直接表达不快。
“请真人救治魏征。”李象躬身道。
“所以，你就写了那么一封信？”孙思邈怒而质问道。
他至今想起心中还像堵着什么，念头不得通达。那封信看似没什么，但却将天下兴亡，万民生死直接压在了他身上。
他一个老道，何德何能背的动。
当年隋炀帝召见，留他任官，他都不愿意直接遁入山林。
如今，这小子一封信将他从山里赶了出来，他如何能不气。
可是让他装作没看到那封信，他又做不到。
他是修道之人，违逆本心，恐再无寸进。
但被人逼着下山，心中又有气。
因此心里这股纠结劲，始终不得去。
李象张了张嘴，讪讪不已，不道德绑架你，你肯下山？
你不下山，如何救魏征一命？
“禀真人，这天下，这万民却离不得魏征。”李象知道此时来不得半分虚假，他只好诚恳认错道：“而魏征又离不开真人，小子思来想去能救魏征的唯有真人了。小子言辞行为虽鲁莽冒昧，但却一片赤诚之心。只要能救魏征，小子愿负荆请罪。”
他深深躬下身去。
还有一句话李象没说，他也离不得魏征。
孙思邈没说话，似乎在思考李象话中真假。
“天下万民代表是你？”良久后，孙思貌拿眼睛瞅他。
“......”李象分外不好意思，腼腆的一笑。
“小药童是你吧？”见他不答，孙思邈只好问道：“为何取此号？”
这明显不是人名，只能是号，此少郎内外都透着神秘。
“是”李象连连点头，万分仰慕的望着对方：“天下皆传真人乃药王，是神仙，小药童立志学医。愿望之一便是能长随真人左右，做真人身边一小药童。为真人背匣扫履，鞍前马后。”
说完，李象就小跑着上前，殷勤的伸手去接孙思邈背后的药匣。
被孙思邈一巴掌拍掉手，他淡淡道：“药箱老道不用人背。”
说完，看了一眼脚下，表情很是淡然。
李象瞅去，分明是一双草鞋，这下尴尬了，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见李象眼神热切，尤不死心，孙思邈摇头道：“至于鞍前马后，更不需要。老道常年跋山涉水，来去行路，一双腿足矣，用不着马。”
这点李象倒是不怀疑，就他这走路飞快的样子，说不定还真能跑死马。也就上舍千里马靠天赋，才一直跟着。
“老道最后再问你，信中可有假？”孙思邈突然问道。
李象一怔，望向对方。
孙思邈目光与他对视，身子却轻轻侧向一边。
李象明白了，他信中写了很多内容，比如“魏征病重”，比如“陛下日渐奢靡”，再比如“朝堂隐秘消息之陛下有征高句丽之意”。
孙思邈看似什么也没问，却又全问了。
但孙思邈身子侧避，用行动说明了他的意思。
他只是想为自己此次下山，找一个“不得不下山”“下山下对了”的理由，修道之人，讲究一个念头通达，只要说服了自己，那便无事了。
至于那些朝堂隐秘，正如他的动作一般，他无意探究，只会避过。
“回真人，没有。”李象认真点头。
“前头带路吧。”孙思邈叹道。
......
永兴坊，郑国公府。
“笃笃”李象扣响了兽环。
开门的老仆愁容满面，见李象年少，孙思邈老朽，这衣衫破旧的一老一少。
他并未轻视，只是睁着昏花的老眼道：“敢问长兄与少郎来此何意？”
“老丈，药王孙真人前来为魏公诊治。”李象对老人家微微躬了躬身子，然后让开了位置。
老仆一愣，片刻后陡然瞪大了眼睛：“可是那个......孙真人？”
“正是那个孙真人。”李象和蔼笑道：“如假包换的孙神仙。听闻魏公生疾，久不见愈，孙真人特出山，为救魏公而来。”
老仆身子开始颤抖起来，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