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晚年不详
“混账,此子欺人太甚。”
陈国公府,侯君集摔烂了茶盏,茶汤撒了一地。
他盯着眼前的断臂,眼中满是阴沉。
自从那一夜过后,他每日必收到一根断指。
如今更是一支手臂。
他眼里隐有火苗在跳动。
第二日,家臣在狗洞中发现另一支断臂。
“此子,不欺人太甚乎?”侯君集怒甚。
下令堵了狗洞。
第三日,有一条大腿从外面扔进府中。
“此子,欺人焉知不是太甚?”侯君集怒极。
第四日,又一条大腿扔进府中。
“此子,欺人太甚矣。”侯君集叹息。
家臣受不了了,这是挑衅陈国公府的威严,是打家主的脸,更是嘲笑他们这些家臣的无能。纷纷请命要求搜扩整个坊,誓要找出歹人,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被侯君集疲惫的阻止,崇仁坊近邻皇宫,所居皆权贵,岂能大动干戈,且让人知晓了府中事,岂不沦为笑柄。
第五日,两只耳朵扔了进来。
“此子,太会欺人矣。”侯君集闭上了眼睛。
家臣们怒不可遏,怒气撑爆胸膛。
第六日,一条舌头扔了进来。
“此子,太......好了。”侯君集睁开了眼睛,盯着舌头,浑身颤抖,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
笑得癫狂,笑得肆恣,笑得眼泪横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家臣们震惊了,家主被气疯了,君忧臣辱,君辱臣死,羞辱之下纷纷欲拔刀自刎,以死谢罪。
“住手”被侯君集大喝一声,喝住。
见家臣们不解,侯君集擦去眼泪,因笑得太用力,嘴角肌肉仍在抽搐。
他脸上满是嘲讽,想到当日东宫门前李象是如何处置纥干承基的,一如眼前的残肢断臂。
可是此子忘了,他断纥干承基四肢,挖了纥干承基的舌头,是不让他说话,不让他供出太子谋反事。
如今他故技重施,断掉贺兰楚石四肢,挖掉贺兰楚石的舌头,以为就会恫吓住自己。可是他忘了,贺兰楚石没了四肢,没了舌头,不能写不能说,他侯君集还有何怕?
怕他供出自己不成?
他如何供?
到了他这个地位的大臣,没有确凿人证是搬不倒他的。
侯君集眼神锋利,满是嘲弄。
压在心中的巨石陡然去掉。
侯君集只觉得连日来的焦虑与忧心如焚一扫而空,全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挺直身躯,顶天立地。
“老夫,从今往后。”侯君集满脸桀骜,恶狠狠道:“再无把柄。”
“来人,备马,本公要去城外田猎。”侯君集一扫晦气,意气风发道。
“不好啦,国公,千牛去东宫当职了。”仆人惊慌失色的跑进来。
“......”侯君集一僵,连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
“你说什么,你说的可是姑爷?”有家臣一把抓住仆人。
“是......是”仆人被掐住脖子,难以说话。
家臣们望着一堆残值断臂,张大嘴巴,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侯君集转过身来,一双眼睛骇人到极点,满是血红,如同发狂的野兽,欲择人而噬。
奴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家臣们也被侯君集这幅面容,吓得一时不敢说话。
“把他拉下去。”侯君集瞪着通红的眼睛,阴瘆瘆道。
“国公饶命,国公饶命啊”奴仆连连磕头,磕出血来。
可是无济于事,被家臣提刀拉了下去。
“家主,臣去备马,家主去散散心也好......”有家臣心有不忍,劝谏道。
“去把马杀了。”侯君集咬牙切齿道。
“家主”家臣一惊。
“我说......去把马杀了”侯君集从牙缝里挤出话语,见家臣犹豫,他一脚踹倒对方,声嘶力竭的吼道:“我还去散什么心,我的心现在被人攥在手里,攥的死死的......我还有什么心。”
他拔出刀来,对着一堆残值断臂,不管不顾的一顿劈砍,状若疯魔。
这些残值断臂彷佛在嘲笑他,笑他像个笑话。
此子将他玩弄于鼓掌中,极尽嘲讽之能事。
“我必杀他。”侯君集怒吼。
家臣们不敢阻拦,看着他疯狂的劈砍“贺兰楚石”的残肢,直到砍成碎片,骨肉成泥。
“阿郎,有人送来一封信。”管家出现在书房门外。
有前鉴在,没有奴仆再敢来,无奈之下,跟了侯君集几十年的管家亲自送来了书信。
侯君集漠然接过,死灰色的眼睛扫了一眼。
上面只有一句话:“闻天下奇物金席,巧夺天工,惟有德者居之,不肖者据之必遭反噬,晚年不详。送来骊山陵前,朕为你镇压不详——秦始皇。”
饶是以侯君集此时大起大落心境,也被信上内容惊得眼睛突出,神情呆滞。
等回过神来,他不由大怒,一把将信撕得粉碎:“秦始皇,让你秦始皇......让你镇压不详,让你镇压不详。”
然而等发泄过后,一股寒意从脚跟直冲头顶,让侯君集寒毛直竖。
信中所提金席,乃是由极细金丝编织而成的席子,是他征高昌时得来的宝贝,满大唐都没有第二件。
被他据为己有,连陛下都不知。
此子......是如何知晓的,侯君集毛骨悚然。
从贺兰楚石那里?不,侯君集暗暗摇头,此事连女儿都不知晓,何况女婿。
侯君集将森然的目光一一投向家臣,管家。家臣随他征战,知晓此事;官家跟了他几十年,替他打理府库,也知晓。
是谁?
侯君集脸色阴沉。
自这一日过后,侯君集便“病”了,陈国公府闭门谢客,企图瞒混过去。
可是第二日,贺兰楚石去了皇宫,侯君集如坐针毡。
第三日更是去了魏王府,侯君集这下再也坐不住了。
如果说陛下知道他跟太子欲图谋反事,念及旧情,他还有一分生机。贺兰楚石若是告知了魏王,以魏王图谋太子位之心切,岂能放过他这个太子朋党?
他必无生理。
侯君集脸色阴沉到极点,他知道这一切背后都有那小儿的身影。
此子在逼迫他。
侯君集无法再装死狗了,入了密库,摸着浑然天成,精美绝伦的金席,满是不舍。
“来人,派人告诉......秦始皇,老夫让他得偿所愿。”侯君集咬牙切齿道:“就看他如何为老夫镇压不详。”
“老夫看他有没有命拿。”侯君集阴恻恻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