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色方程式
暮色像滴入清水的墨汁，在教室里缓缓晕开。李土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课桌边缘的木刺，那是十年前他用小刀刻下的“林”字。夕阳穿过窗棂，在少女垂落的发梢镀上金边，她正在笔记本上画分形几何，铅笔尖与纸面摩擦的沙沙声，让他想起前世实验室里白鼠啃噬饲料的响动。
“这道题需要构建三维坐标系。”
林雪起身回答提问时，白色校服衣摆掠过余超然的课桌。坐在后排的李土突然眯起眼睛——那个纨绔子弟的右手正悄悄伸向少女腰间，指缝间金属的冷光一闪而逝。
“小心！”
李土踢开椅子的声响惊飞窗外麻雀。在他抓住余超然手腕的瞬间，纽扣大小的微型摄像头“叮”地滚落地面。镜面上蚀刻的“余氏制药”logo，与前世在林雪尸检报告中发现的追踪器编号如出一辙。
“松手！”余超然的脸因疼痛扭曲成毕加索的画作，腕骨在成年人的指压下发出危险的咯吱声，“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当然知道。”李土俯身捡起摄像头，冰凉的金属外壳残留着令人作呕的体温，“去年三月，江城三中那个转学生是怎么失踪的？”他声音很轻，却让余超然瞳孔骤缩，“需要我提醒你父亲办公室保险箱的密码吗？880215——正是那个女孩的生日。”
林雪弯腰整理散落的课本，发丝间逸出淡淡的忍冬花香。当她捡起滚到讲台边的草莓发卡时，李土看见她后颈闪过一道蓝光，那是皮下植入的电子纹身在作祟。前世在时空管理局的绝密档案里，他见过这种用于标记观测者的纳米编码。
“装模作样！”余超然突然暴起，课桌掀翻的巨响中，藏在袖口的弹簧刀划破空气。李土侧身闪避的刹那，忽然注意到刀柄上镶嵌的翡翠——正是前世抵押给高利贷的那块传家玉。
林雪的数学书恰在此时飞来，精装本边缘重重磕在余超然肘关节。当啷一声，凶器落地时翻开的书页停在傅里叶变换章节，密密麻麻的批注旁画着个笑脸，与李土前世在结婚请柬上的涂鸦别无二致。
“你们在干什么！”
班主任的呵斥声伴随着纷沓脚步声传来。余超然突然抓起林雪的手按在刀柄上，脸上浮现毒蛇般的笑容：“老师，他们早恋被我发现，居然要杀人灭口！”
李土感觉心脏被冰锥刺穿。这个场景与记忆中某个雨夜重叠：二十五岁的林雪被竞争对手构陷，在警局审讯室握着他的手说“别低头”。此刻少女的指尖正在颤抖，却不是源于恐惧——她正在他掌心快速敲击摩尔斯电码。
【别动，看窗外】
玻璃窗上的倒影里，穿连帽衫的男人正在对面天台架设狙击枪。李土浑身血液凝固，那是余超然舅舅的私人保镖，前世制造过三起“意外事故“。阳光在瞄准镜上折射出十字光斑，正对着林雪的后心。
“小心！”
身体比思维更早做出反应。李土抱住林雪滚向墙角时，子弹击碎窗玻璃，在黑板留下冒着青烟的弹孔。粉笔灰簌簌落下，在夕阳中形成诡异的星图。他感觉到怀中人剧烈的心跳，以及她校服第二颗纽扣里传来的细微电流声——那是微型信号发射器在工作。
“你受伤了。”林雪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瓷器。她撕开他染血的衣袖，露出正在渗血的弹痕。当医用酒精淋在伤口时，李土发现她的瞳孔突然泛起数据流般的银光，又在疼痛袭来的瞬间恢复成琥珀色。
医务室的挂钟滴答走着，消毒水味掩盖不住她发间的忍冬花香。林雪从护士柜取出蓝色药剂时，腕间银链滑落的刹那，李土看见她小臂内侧的烫伤疤痕正逐渐显影成二维码——前世他们的孩子夭折那晚，这个疤痕曾渗出相同的靛蓝色液体。
“这不是普通枪伤。”她将冰凉的针头抵在他静脉，“弹头涂有时间紊流剂，会加速局部细胞分裂。”注射器推进时，李土腕间的∞纹身突然发烫，皮肤下浮现出倒计时：71:23:59。
走廊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陈默跌跌撞撞冲进来，眼镜碎了一半，手里攥着带血的U盘：“他们...他们在化学实验室...”少年瘫软在地时，李土看见他脖颈的淤青组成熟悉的图案——正是余氏制药的分子结构式。
林雪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染血的地砖，她从陈默指缝取出内存卡插入读卡器。监控画面里，余超然正把少女的头颅按进沸腾的溶液，猩红的泡沫中浮起半张学生证——是陈默失踪三年的姐姐。
“畜生！”李土一拳砸在铁柜上，震得药瓶叮当作响。前世侦破这起案子时，他在停尸房吐了整整半小时。此刻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戳显示2010年4月5日，比真实案发时间足足早了七年。
林雪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的血珠在桌面溅成梅花的形状。她颤抖着拧开蓝色药瓶，液体却泼洒在陈默的校服上。被浸湿的布料逐渐显露出荧光字迹——是余氏集团走私毒品的海运坐标。
“快走...”她抓住李土的手冷得像具尸体，“他们在顶楼水箱...”话音未落，整栋楼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李土看见她锁骨下的二维码完全显现，扫描结果显示的竟是三十年后自己的墓碑照片。
天台铁门被踹开时，月光正照在余超然沾血的球鞋上。他脚边躺着昏迷的陈默，手机直播画面里，十几个少女正被囚禁在制药厂冷库，呼出的白气在镜头前凝成“救命”的雾痕。
“惊喜吗？”余超然转动着翡翠扳指，“你以为重生就能改变什么？”他突然扯开衣领，胸口纹着的∞符号与李土腕间的印记遥相呼应，“每次轮回，不过是换种死法。”
狂风掀起林雪的白大褂，她挡在李土身前的姿态像极了婚礼那天的模样。当余超然举起注射器扑来时，她突然摘下发卡刺入自己脖颈，∞符号爆发的强光中，时空如摔碎的镜子般裂开万千碎片。
李土在时空乱流中坠落时，看见无数个林雪正在消散：穿实验服的她在给婴儿时期的自己喂药，战地护士打扮的她从尸体堆里拾起婚戒，白发苍苍的她在冷冻舱前输入自毁密码...
“找到真正的观测站...”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他听见八十个林雪的声音在虚空回荡，“在我们全部消失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