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言语之物 无须记取（一）

“只点她？纪子小姐有什么神秘的魅力呢？”

黄开司忍不住多观察几眼，有些人，置身喧嚣之中，依然沉默如迷。

如果对面的纪子正值妙龄，黄开司或许认为她会是迫于生计入行的大学生，下班后会在坐在地铁上，戴着眼镜，从包里掏出一本艾略特的《荒原》，或者毕肖普的《地理学III》，恢复自己原本的那幅文艺青年的模样。

但女子那种艳俗奉承着劝酒的动作，却好像是忍不住告诉别人，她已经老了，而且很疲惫。

身边的女子似乎觉得黄开司的注意力被纪子吸引了太长的时间，便凑过来说道：

“先生，你要不猜一猜？我们私下里议论起来，可是达成了一个标准答案呢。”

如果说东京的地下世界，谁能比那些层出不群、鱼龙混杂的帮派知道更多的秘密，一个或许是拉面店的老板，另一个就是这些依靠身体赚钱的女人。

人们只有在吃饭或者做爱的时候，才会卸下很多防备，反过来讲，以生存为意义活着的那些人们，桩桩令人匪夷所思的咄咄怪事，无非也是因为食色性也。

黄开司隐隐感到或许从纪子那里可以得到很多消息，在此之前了解一下这位神秘的中年女子，不是什么坏事。

黄开司想了想，觉得自己着实有些恶趣味：

“莫非北条康介公子恋母？”

身边的陪酒女狂笑着栽到他的怀里，伸出手在开司眼前打了一个响指，颇为得意的说道：

“对了！先生，您真是个天才，你也觉得纪子上了年纪吧，是啊，他倒是出乎意料的招一些‘兴趣特殊’的客人的喜欢呢。”

黄开司也忍不住想笑，他刚才只是遵循着自己所学的分析文学作品里面人物的方法猜了猜，北条康介从小丧母，北条文哉作为一个严肃的父亲，又不可能给他体会到母爱这种东西。

至于北条莲，也谈不上这样一种感情，或许小康介的精神世界中，他理想的母亲形象就是眼前的纪子这样一种。

他还是不明白纪子的反差感的来源来自哪里，但也明白或许对方是戴着两张面孔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这样也就理解身边女子对于纪子的那种恶意了，她的气质真的不太合群。

黄开司继续问道：

“你是说，哪种兴趣独特的客人比较喜欢她呢？”

身边女子有点看不透黄开司，起先黄开司一进门，她就有点中意这个长相英俊的年轻人，所以才对着同伴招呼一句，然后迎了上来。

坐下来之后，似乎从对方的动作中可以看出，黄开司有点心不在焉，也可能说兴趣不在自己这里，看到黄开司立马对纪子有了兴趣，女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随即就嬉笑道：

“先生，你可不能不喝酒只聊天呢。”

黄开司明白过来，伸手掏出几张钞票往女子怀里一塞，笑着说道：

“最近喝酒有点多，请姐姐给我讲一讲，不会白麻烦你。”

女子幽幽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个面前笑容颇为温暖的男子估计不是什么正经人，低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无名指上面的戒指，便说道：

“先生，看不来呢，本来以为您来这些地方比较少，现在才知道也是老手。”

“那你也知道，我们这种类型的风俗馆，小姐们是比较少陪着客人出台的。”

黄开司想了想，回答：

“是的，以姐姐的魅力，单是陪陪酒逗男人开心一下，就不愁钱来。”

女子对于黄开司这一句话很受用，随即就打开了话头：

“可是呀，你一定不知道，纪子她明明也不是很愁钱，我们私下认出来她背的包包都是迪奥的，而且是真品啊。”

“但是她从来不会拒绝客人的出台要求，无论男人出多少钱，她都来者不拒。”

女子指了指站在吧台上的一位女子，说道：

“有一次美姬和她一起出台，那两位客人玩的相当变态，美姬忍不住现场就跑了，谁料到纪子一个人就顶了下来。”

“回来之后还分给美姬五千日元，我们这才发现她一共赚了六千日元。”

女子说的时候，根本不掩饰脸上的鄙夷，黄开司皱皱眉头，他也一点都想不到，便问道：

“那北条康介公子会邀请她出台吗？”

女子掩嘴而笑，为黄开司端起酒杯，柔声说道：

“帅哥，要不你再猜一下？”

黄开司继续伸手往女子的胸口投币。

女子不好再继续卖关子，说道：

“帅哥真豪爽！要不待会我替你解决一下？”

说完手扶着黄开司的大腿做了一个低头的动作，黄开司急忙阻止，女子很乐，继续说道：

“纪子呀，她唯独不会答应和北条康介公子出台，康介公子脾气那么大，我们都只能瞒着他，所以到现在他也不知道纪子的另一面。”

黄开司忍不住想吐槽，纪子，你当你是林仙儿？康介，你当你是少年阿飞？还整这么一出狗血的事？

古龙的小说里面，林仙儿可以和任意人睡觉，却唯独瞧不起一心一意对自己的纯情少年阿飞，黄开司当年读《多情剑客无情剑》的时候，只觉得古龙大佬脑洞之大，没想到艺术来源于现实。

摇了摇头，却见西村走进了自己的店里，目光扫到戴着墨镜的黄开司，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既然被发现了，黄开司冲他勾了勾手指，西村无奈走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冲着卡座上的两位女子使了一个眼色，等到她们离开之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呜咽着说道：

“开司大哥，求求你再宽限一些时间吧，你也看到，最近我生意不是很好。”

这位西村也是个奇葩赌狗，和高桥健太算的上旧识，尽管是不太熟悉的那种。

欠下高利贷之后，求天天不应的时候终于想起健太，最后大哥替他摆平了这件事，还了债。

现在变成了西村欠大哥的债，正常银行利息，房本作为抵押落到了大哥手里，就这样丫还是死性不改，经常拖欠分期还款，所以开司就接下了这个催债的任务。

黄开司忍不住逗一逗这个奇葩，拿起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扔到西村面前，学着大哥的样子，故作严肃，说道：

“西村！你怎么赶走了我今晚点的节目！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债主的吗？！既然这样！那就让你来给我表演点小节目吧！”

西村快吓尿了，一张老脸涕泪交流，说道：

“开司大哥，我这两天立马还钱，我发誓！求求你，千万别让我切手指啊！”

黄开司笑道：

“我说让你切手指了吗？我要惩罚你给我切苹果，对了，刮苹果皮的时候，不能刮断，否则嘛。。。”

西村想起藤原开司第一次上门的时候，把他堵到卫生间里面，用沾满人中黄的马桶搋子给装死的自己做人工呼吸的场景，立马擦了擦脸削起了苹果。

人的潜力无限，西村如有神助，拿起削完的一长串苹果皮的时候，面带得意，只听黄开司说道：

“你连手都不洗，手上鼻涕眼泪的，脏死了，一点意思没有，这样吧，你把她叫过来陪我们。”

说完指了指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