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比武
秋雨初歇，讲武堂的青石板还沁着潮气。
雷震子缩在廊檐下，望着泥地里像死狗般瘫着的马生员，后槽牙咬得发酸。
三日前他若跟着白景隆冲上去，此刻怕已踩着马生员的肩膀，成了众人嘴里“雷大少爷的壮举”。
可如今，只剩满心懊恼，眼瞅着白景隆掸了掸袖口的泥点，那身藏青长衫竟没沾半点污秽，倒像刚从茶馆听书归来。
马生员的狼狈相实在不堪。
原本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此刻头发乱如鸡窝，被白景隆踩着脊背按进泥里，嘴里还往外吐着泥浆。
他本想带着十个跟班给白景隆一雪前耻，却不知白景隆是八极门王自平的嫡传弟子，一招“撑捶”下去，竟将最壮实的跟班震得倒飞出去，撞翻了半人高的石锁。
説打十个，自然要打十个，少一个都不算本事！
白景隆用实际行动，给讲武堂的生员上了一课，那就是人得言而有信！
“雷少爷，您瞧这事儿闹的。”
小厮缩着脖子凑过来，“马生员他叔可是军界大佬，这下怕是……”
雷震子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小厮踉跄两步：
“滚！”
雷震子望着白景隆被众人簇拥的背影，心里泛起酸味。那一句“我要打十个”喊得震天响，此刻还在讲武堂的回廊间回荡，惊得檐下的雨燕扑棱棱乱飞。
这动静真是没有谁了！
白景隆自然知道这响动够大。他站在操演场中央，任由众人打量，掌心还残留着与人交手时的温热。
八极门讲究“拳打卧牛之地”，刚才在方寸之间腾挪闪转，看似随意的挥拳，实则暗含“六大开”的精要。
他故意喊出豪言壮语，就是要让这讲武堂记住：新来的白景隆，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不论是老生员，还是教头，在拿捏他之前，都要仔细掂量掂量！
消息传得比秋风还快。
黄昏时分，教头房里已炸开了锅。老教头李秉钧的旱烟袋在青石砖上敲得“咚咚”响：
“一个新来的，竟敢在讲武堂撒野？当这是街头耍把式的场子？”
话音未落，窗棂突然被震得嗡嗡作响——是张教头拍了桌子，茶碗里的水溅出来，在案几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必须严惩！不然往后学员们都学他，还怎么管教？”
唯有年逾花甲的赵教头捻着白须，望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半晌才开口：“诸位可听说过八极门？这白景隆……怕是有些门道。”
他的话让屋里安静下来，油灯的火苗在风里摇晃，将众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忽明忽暗。
夜幕降临时，白景隆正就着月光擦拭佩剑。剑鞘上的铜饰映出他冷峻的面容，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
“进来。”
他头也不抬，继续慢条斯理地擦拭。门推开的瞬间，一股森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五个黑影将月光堵在门外，为首的大汉足有八尺高，满脸横肉，像座黑铁塔般立在门口。
“你就是白景隆？”
大汉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威胁的意味。白景隆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正是在下。几位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明知故问！”
大汉往前踏了一步，草鞋在青砖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今日你出尽风头，可别以为这讲武堂没人治得了你！”
白景隆站起身，身形笔直如枪。八极门讲究“拳似流星眼似电”，他目光如炬，直直迎上大汉的逼视：
“多谢提醒。不过，我做事向来只问本心。几位若觉得我碍眼，随时奉陪。”
这话彻底激怒了大汉，他撸起袖子就要动手，却被同伴死死拉住：
“且慢！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过几日的比武大会，咱们擂台上见真章！”
大汉甩开同伴的手，恶狠狠地瞪着白景隆：“好！比武大会，有你哭的时候！”
众人骂骂咧咧地离开，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白景隆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思绪却飘回了师父季宗布的教诲：
“八极拳，刚猛霸道，但万不可失了分寸。”
接下来的日子，白景隆依旧按部就班地训练。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讲武堂的飞檐上，他已在演武场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汗水浸透了衣衫，在青砖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正午，其他学员都去吃饭休息，他却独自在树荫下练习“贴山靠”，一次次撞向树干，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傍晚，月光爬上墙头时，他又开始研习太极拳，拳头破空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的淡定从容，反倒让周围的人愈发好奇。
有人说他狂妄自大，有人说他深藏不露。
雷震子也时常远远地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有一次，他壮着胆子凑过去：
“白兄，那比武大会……”
话没说完，白景隆已挥了挥手：
“雷兄，习武之人，当以实力说话。”
终于，比武大会的日子到了。讲武堂张灯结彩，平日里严肃的教头们也换上了簇新的长衫。
演武场四周挤满了人，吆喝声、议论声此起彼伏。白景隆早早地来到场边，他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短打，腰间束着红绸，愈发显得英姿飒爽。
随着一声锣响，比武正式开始。台上的学员们各展绝技，有的使拳，有的用剑，打得难解难分。台下观众的叫好声、鼓掌声一阵高过一阵，气氛愈发热烈。
白景隆静静地站在场边，目光如炬，仔细观察着对手的招式，心中默默盘算着应对之法。
“下一场，白景隆对阵黑面虎刘猛！”
随着裁判的高声宣布，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白景隆，只见他整了整衣衫，缓步走上擂台。
八极门的“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每一步都沉稳有力，脚下的青砖仿佛都在微微震颤，周身散发着一股刚猛暴烈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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