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透骨劲
“这白景隆的太极拳，柔中带刚，真把日本柔术比下去了。”
前排穿对襟短打的汉子用烟袋敲着青石台阶，火星子溅在木屐上，“咱中国武术，到底是底蕴深厚。”
“日本说到底还是小国寡民，能有什么好的拳术？”
“没错，也就他们自己自吹自擂，柔道？呵呵了，我看是揉面吧？！”
话音未落，周围人哄笑声里，平原三郎“啪”地摔碎茶碗，瓷片扎进榻榻米的草席，溅起细小的草屑。
他起身时带倒了矮几，漆器果盘骨碌碌滚下台阶。
玄色道服下摆扫过众人肩头，那股浓烈的清酒混着汗酸味扑面而来。有人惊呼“当心”，他却踩着木屐“噔噔”跃上擂台，震得擂台四角的铜铃嗡嗡作响。
“八嘎！”
平原三郎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刀疤，“你们的花拳绣腿，不过是哄孩子的把戏！”
“怎么可能比得过大日本帝国的柔术？”
他猛地跺脚，木地板发出沉闷的“咚”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夜枭。
“今日就让你们瞧瞧，唐手的刚猛，柔道的精妙！”
“八嘎，你个蠢货，都这样了，竟然还被打倒，真是死啦死啦的滴！”
仿佛还疏解不了心中郁闷，平原三郎又转头骂了刘猛几句，只听得刘猛脸色更黑，说罢，他双手呈爪状缓缓抬起，指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腕骨间青筋突突跳动。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穿藏青马褂的老者气得白胡子直颤，竹杖重重杵在地上：
“这成何体统！比武哪有强闯擂台的！”
“武士道的脸都叫他丢尽了！”
几个血气方刚的后生撸起袖子往前冲，却被年长些的死死拽住——他们都瞥见白景隆方才下场时，后背洇开的汗渍已混着血丝，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白景隆站在擂台另一角，双手交叠按在丹田。方才的比试耗去不少气力，可望着平原三郎嚣张的模样，他喉间涌上股铁锈味。
“阁下既如此心切，”
白景隆缓缓扯开盘扣，露出缠满布条的护腕，“便请赐教。”
铜锣声撕破凝滞的空气。
平原三郎动若脱兔，右脚碾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整个人化作黑色残影扑来。
唐手的“贯手”直取咽喉，指尖如鹰爪般锐利，风声裹挟着腥甜气息。
白景隆沉腰撤步，太极拳的“云手”划出圆弧，在即将触碰到指尖的刹那化开攻势。
可平原三郎变招极快，膝盖猛地上顶，目标正是他小腹空当。
“好快！”
台下传来抽气声。白景隆侧身避开，八极拳的“撑捶”顺势击出，拳风擦着平原三郎耳际掠过。两人拆了十余招，拳脚相撞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擂台木板在脚下吱呀摇晃。
平原三郎突然变攻为守，柔道的“袈裟固”骤然使出，双臂如铁钳般锁住白景隆脖颈。
白景隆只觉呼吸一滞，后颈皮肤被道服布料磨得生疼。
汗珠顺着白景隆下颌线滚进衣领，浸透的衣襟黏在后背。
先前比试留下的旧伤开始隐隐作痛，左腿膝盖每受力便传来尖锐的刺痛。
平原三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虚弱，攻势愈发凌厉。
一记“下段踢”扫向脚踝，白景隆仓促跃起，却被对方抓住时机，“扫腰摔”狠狠将他掼在擂台上。
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卑鄙！”
看着丝毫不讲武德，好似癫狂一般攻击的平原三郎，不论是学员，还是其他人都是忍不住唾弃。倒是那几个穿着和服的日本人，不仅不以为耻，反而有些洋洋得意。
更有甚者，更是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周围人，嘴里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仿佛只有他们东洋的柔术，唐手才是真正的功夫。
周围也有热血青年想要上前教训他们，但都被教官等人拦住。这才没有发生大规模骚乱。
也就在这时，台上的对决再次发生变化。
白景隆被重重的摔在地板上，巨大的力量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后腰更是撞在擂台边缘，五脏六腑仿佛被重锤击打。
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他瞥见台平原三郎那轻蔑的表情。怒意腾地涌上心头，他抹了把嘴角血迹，眼中闪过狠厉——当年师父教的“死中求活”，是时候用了。
平原三郎乘胜追击，“十字固”锁向他手腕。
白景隆却不闪不避，左臂硬生生承受这招，右拳裹挟着全身气力，如开山巨斧般劈向对方太阳穴。“咔吧”一声，平原三郎锁骨发出断裂声，白景隆的手腕也传来骨头错位的剧痛。
两人同时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擂台两端。
演武场死寂如坟。白景隆挣扎着起身，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钢针在扎。他望着对面同样踉跄的平原三郎，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八极拳的暗劲，要往骨子里打。”
深吸一口气，他踏出“寸步”，看似缓慢，实则快如闪电。“霸王敬酒”轰出的刹那，空气仿佛都被撕裂，拳风裹着暗劲直透平原三郎胸口。
透骨劲！
全身的气力，凝聚到一点。
前面上看起来只是一个点，但是后面却是一个洞。
平原三郎瞳孔骤缩，喉间发出不成调的嘶吼。他踉跄后退，撞翻擂台边的铜香炉。香灰扬起，在月光下如一场灰色的雪。
“噗——”
鲜血喷出三尺远，他瘫倒在地，双手死死按住凹陷的胸口，喉间发出拉风箱般的喘息。
白景隆单膝跪地撑住擂台，汗水大颗大颗砸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圆点。
“好！”
不知谁先喊了一嗓子，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白景隆望着月光下欢呼的人群，又看看昏迷的平原三郎，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他缓缓抱拳，朝着众人坐的看台角落鞠了一躬，晚风卷起他破碎的衣襟，像面残破的战旗。
最后竟然脱力，整个人都晕了过去。幸亏张牧之跳上擂台，这才扶住他的身体，也让剩下几个日本人有些悻悻的后退…不过他们那眼神，却好似吃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