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秋收
英子与杨柳的亲事确定下来，五婶更犯难了。
在家里，庆社是哥哥，可还没媳妇，而大妹却找了婆家，这不是明摆着说，张家不打算给儿子说媳妇了吗？由此，主动上门来给庆社提亲的媒婆，更是没指望了。
落得眼下这局面，说句心里话，五婶也生英子的气。“猪妮子，上疯上迷找了杨柳，你倒是称心如意了，落下你哥可如何兑获媳妇哟？”
五婶心里不住声地暗骂英子：“你个死妮子，光念想着自己，不替当娘的想想，真不是个好玩意！”
虽心里暗骂，五婶嘴上可不敢乱说。一是担心英子听见了，再有个三长两短。二是怕英子再犯了病，杨家人可不会忍让。“哎，俺这当娘的，真叫个难啊。”
想着想着，五婶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了。
八月中旬，各家各户忙着收庄稼了，张家也刨开了花生，庆社的事，也只能暂且放放了。
土薄岭高的坡地里，站满了抢收花生的忙碌人。与往年相比，进入八月，雨水可有点偏少，花生秧子多半已枯焦。秧子枯焦，加上土地干旱，往往一镢抡下去，只听“咔咔”作响，地上起一阵白烟，花生秧子却还好好树在那儿。只等四五镢刨下去，始才端出一棵秧子，手心却早震得发麻了。
英子大病初愈，自然不能太劳累了。既然亲事订下来了，张五婶便捎信让杨柳来收花生了。接到口信儿，杨婶真不想让儿子去遭这个累。可当着捎信人，杨婶又不能说多了，只能点到为止，“依着自己能力干，不要逞强。”
跟着五叔，杨柳来到了张家田地。站在地头，看着多半枯死的花生秧子，地可真够大呀，花生棵子可真够多呀！
那顺着山势弯弯绕，绕成长梯状的田地，虽长似游龙，可不够宽，可不够平，多是就山势凹下去的坡地。凭直感，杨柳觉得，岳父家的庄稼应该比自家的难拾掇。可不真是，一镢头抡下去，镢头被弹回老高，土里的石子儿被劈得咔咔作响，可就是老端不起那花生秧子来。抬头看看长长的坡地，杨柳心里真有点打怵，“真不知道得几天才能收拾完这块花生地？”
庆社刨着更是费劲，嘴上却不失闲，“什么破地，什么少雨的破天，这般难刨，怕不累死人了……”
听庆社不住声地唠叨，五叔撑不住气，嚷嚷说：“行了，私孩子，叫俺们耳朵歇歇吧，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庆社翻翻眼皮，说道：“咋了？俺说的不对么？再说了，俺又没跟你说话，跟天跟地说道说道，也不成么？”
五叔看看旁边不言不语的杨柳，人家刨下的棵子可比庆社不止多了一星半点。“学学你妹夫吧，看看人家多快。”
抬头看看，确实，杨柳快到地中央了。庆社不由暗骂道：“杨柳这小子，跑俺家充能来了，死崽子！”
看庆社还在磨叽，五叔又说道：“行啦行啦，别叨叨了，向杨柳看齐！”
谁知庆社没好气回答道：“看齐，看齐，向妹夫看齐还不行嘛！”
可是追赶了半天，庆社也是没能撵上杨柳。
见杨柳干活实诚，五叔便远远对他说道：“小杨，停下歇会吧，你这干法不成，只怕一会就把自己累垮了。”
五叔怕女婿不好意思停下来，便先坐在地边休息了，可杨柳还举镢头不止。
见五叔停下来休息，庆社也便呼通一屁股坐下，原地休息了。
“小杨，快，快停下歇会。”五叔对着杨柳喊。
“不用，俺不累，这活真不累。”
看杨柳不休息，五叔只得起身接着干。
庆社可就不耐烦了，不住声地唠叨：“真会显摆，跑俺家充能来了，有本事一天不休息……不休息，看累不死你个小婊子养的……”
你还别说，一上午，杨柳确就没休息。五叔算是服了这女婿。“英子眼光确实没错，这小伙，值得嫁！”
眼瞅着太阳爬到了头顶上，五婶送午饭来了。新蒸的白面馍馍，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坐在田间地头，拿起白面馍馍，张开嘴巴大大地咬一口，就着咸菜，自是十分美味。打小，杨柳就好在坡地里吃这口。而其他的菜，却不怎么喜欢。看杨柳不捯一点菜，五婶不明就里，问道：“咋了，小杨？嫌大娘炒的菜不好？”
“不嫌，好吃。”
“好吃？好吃咋不动筷啊？”
“俺喜欢吃馍馍就咸菜。”
“那哪行，吃菜，捯菜吃！不吃菜，哪有劲儿干活呢，黑天还早着呢。”
见庆社不住筷地捯菜，再看看杨柳，五叔心里真就不平衡：“同样都是农家孩，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对于杨柳，五叔真是越看越喜欢。“多亏了杨柳，你看看，他刨的那片地，比俺爷俩都多呢……”
顺着五叔的手指，五婶便看到了杨柳刨过的那片花生地。可不真是，比五叔、庆社爷俩刨的总和还多呢。五婶回头看看，庆社还在不住筷地捯菜，而杨柳仍旧吃着咸菜就馍馍。五婶的气，腾地起来了。
“你看看，你看看，你爷俩还好意思吃饭，还不去找个麦壤垛撞死算了。半天就干这点活，还不让女婿过来捯菜吃，你爷俩真是芋头！”
五叔低下头，没言语，“是呀，俺爷儿俩是够丢人的。”
庆社可不这么想，“杨家小崽子有啥能耐，不就跑丈母爷、丈母娘这儿显摆来了么？”
五婶气死了，张嘴骂道：“你个私孩子，你咋不充充能，也叫娘看看呢？”
“俺又没有丈母爷丈母娘，俺到哪地儿显摆去？”
恨得五婶顺手抄起一块土坷垃，向庆社丢去。
“你打俺，你敢打俺，俺不吃了还不行么？你们看着杨家小崽子好，叫他当你们的养老女婿好了，俺死去！”
因为来帮工而引起岳父一家争吵，杨柳真是倍感尴尬与无奈。可又没法插话，只有站在一旁，傻看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