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章 火长
屋子里,家小的脸上都带着激动的笑脸。
乡下人,想要改变命运的,都是难如登天,一千个人,一万个人,穷尽一生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就是命。
陆暮七十四岁了,方才退佃,哪怕如此,在当地的佃农之中也称得上是一大美谈。
毕竟在永佃制之下,隐田也还要积攒三代,才有底气去改变什么,陆暮已经做的不错了。
饭饱喝足,在家小不舍的相送下,陆暮背起了行囊,说是行囊其实就是一套旧衣服,再加积攒的钱。
今年又快要秋收了。
陆暮一步三回头,对老婆子说着:“我不在家,不知道你们收不收的过来。”
“大不了不收了,让他们烂在田里就是,反正天塌下来,也没有当家的前程重要。”婆娘淑芬很不舍,嘴里却在说着:
“去去去,别磨蹭了,你还要赶路呢。”
“好我走了,老婆子你相信我,我一定会给家里挣到田宅的。”
陆暮看着陈淑芬、陆家海,陆家江,陆家河,还有另外一头的老张头,下意识的说道:“我还年……咳咳,我还没有老掉牙,等我回来。”
然后,陆暮转身背井离乡。
有些恍惚,并非不舍,也不是矫揉做作的要回头,更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吧,只是忽然想到,别人背井离乡老大回,但愿归来是少年。
他老大离家怎么说?
真要给自己一句赠语的话……
莫欺老年穷吧!
陆暮心潮起伏间,不知不觉已经远离了那座住了数十年的破败的家,踏上了期望李家的路。
这年头的豪强,那可是能够动摇中央政权的庞然大物。
事实上。
灾年间,许多人吃不上饭,也加剧增长了豪强的实力。
吃不起饭,活不起了,大多都选择当依附民,豪强的依附民佃农,又称之为徒附。
许多部曲,也是徒附充当,因此在部曲之中,许多人都还是奴籍。
唯有成为了府兵,即便府兵制度日渐衰落,旅帅以上的职位都是豪强的人,府兵也是官方认可。
当部曲,只是敲门砖,此后再成府兵便是。
期间,陆暮经过了集市,找了找,走进了一家药铺。
人情需要往来,礼多也人不怪。
陆暮在老张头哪里,接过了一份人情,去往李家要找一名火长,此人是老张头的宗亲。
既然有人脉,要好好把握,送礼少不了。
于是,找到了一株山人参。
三千文……也就是三贯钱,这对于佃农来说是天价!买下了山人参,陆暮小心的放在行囊里。
两天的脚程,这才进了县城,豪强李家就在这县城之中,却没有急着找过去,准备找找到老张头的宗亲。
稍加打听,就找了过来。
“找到了。”
陆暮此时,就在一座府邸前,看了看两旁的石狮子,仰头看向朱红色大门,口里说着:“张府,这便是拿老张头的宗亲族弟的住处了吧。”
“所谓的部曲,其实大多都是豪强的徒附,也是依附而来的佃农,府兵则不然,却也和当地豪强息息相关。”
“灾年了,匪寇四起,并且又要和邻国打仗,此时后当府兵,并不是好的选择,却为了生存,为了天宅,为了军功还是趋之若鹜。”
少时,陆暮向门丁说起了来意,把三贯钱买的山人参送进去后,可算是是进入了张府。
宴客厅内……陆暮礼重的原因,可算是有了座。
其旁边坐着一个看似只有六十多,身板硬朗,有武人气魄的老人。
看在人参的重礼上。
他和陆暮说上了几句,提了一下府兵和部曲,便没有了说下去的话题。
此人,名叫张勇山,一名火长,统领10人的一名府兵军官。
上了年纪,却目露凶光,模样比陈立身还要凶悍,胸口的毛很浓密很盛,从领口钻了出来。
有道是胸口有毛,杀人不用刀……指的便是此类人,否则也无法从府兵中杀出来当上军官。
此人,便是老张头的宗亲,准确来说是堂弟,原本这堂亲,人情早就淡了。
老张头救过他溺水的儿子,这份人情还是有的。
来的时候,老张头给给陆暮写了张纸条。
“我听明白了,你和我那宗亲堂哥认得,有人情往来,他让你来此找我,这是他的字。”张勇山看了纸条,随手一捏,扔到远处,有些失望。
按理说,老张头和他是宗亲,又有恩情,老张头来找他求他什么,只要不是大事,他都不会拒绝。
其实,上次老张头清明时节想要告假,便是来找他,奈何多年下来,也告假不成。
究其原因,陆暮最清楚不过。
“如此人情……”张勇山炯炯有神的眼神望来,口里说着:“他竟然给了你,看来他欠你的人情很重,他最近如何了,还有,你到县城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重……是重不了一点的,其实也就是两只青蛙,一顿肉。
“老张头与我相识多年了。”
“他最近安好。”
“还算硬朗。”
“至于我来……”
陆暮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忘记来意,开口提及了,想要成为一名府兵,想要当李家的部曲。
此话一出,张勇山没有意外,惊诧。
这年头,想要当府兵出头的平民太多了,不乏年老之人。
却摇了摇头,并不看好,认为陆暮虽然看似也就五六十岁,但是和他宗亲堂哥老张头相识,年纪也很大了吧。这人老不老,看眼神能看得很准确。
这年纪了,还指望什么……
即便能成部曲,也没有多少年,何况府兵也是需要时间才能提升军功,军绩。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张勇山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至于我和他的宗亲情义,其实是没有的,就他救过我溺水的小儿子此事,我可以帮你。”
说到此,张勇山的神色认真了下来,盯着陆暮,口里说着:“你也是懂人情的,你的山参我收下了,再加这份人情,我会帮你。”
“帮了你,我那宗亲堂哥是生是死,与我无关了。”
“你和我原本也是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当做是不认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