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纸页间的真相
暴雨如注，沈星蜷缩在出租屋的床垫上，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苍白的脸。微博话题#超市打假侠#已经冲上同城热搜第三，但置顶的却是万家乐超市官方账号发布的声明：“已对违规员工严肃处理......“配图是他签字的离职协议，最后一页空白处有他晕开的蓝色指印。
评论区早已沦陷。“为了红不择手段““超市待你不薄，反咬一口““一看就是剧本“......沈星的手指在屏幕上颤抖，那些恶毒的评论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眼睛。他点开自己的直播回放，画面里他戴着卡通口罩，声音经过变声处理，背景是万家乐超市的消防疏散图。当他展示主管王德发往红酒瓶身贴假标签的特写时，评论区突然开始刷屏“右下角！看右下角！“
沈星放大画面右下角——主管办公室的玻璃倒影里，赫然露出父亲交通事故认定书的复印件。文件左上角有个鲜红的“不予受理“印章，日期正是他抖音粉丝破万的那天。
“操！“沈星把手机摔在床垫上，双手插入头发。雨水从老旧的窗框渗入，在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凌晨三点，门铃突然响得像催命符。
沈星从猫眼看见两个穿皮衣的男人，为首的那个正在嚼口香糖，下巴有道蜈蚣状的疤。他退回房间时碰倒直播用的环形灯，支架砸在地板上的巨响惊醒了整层楼的声控灯。
“沈先生，我们是物业的，楼下反映您家漏水。“门外的声音故作平静，但沈星分明看到猫眼里的人影在交换眼色。
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抓起背包，把笔记本电脑、充电器和几件衣服塞进去。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消防通道安全，来市图书馆。“
沈星愣了一秒，随即听到门外钥匙串的叮当声。他冲向阳台，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全身。五楼的高度让他的腿发软，但隔壁单元的空调外机平台离他只有一米多远。
当门锁被撬开的声音传来时，沈星已经跳到了隔壁平台上。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衣领，他像只受惊的猫一样蜷缩在空调机后面，看着两个男人冲进他的房间，翻箱倒柜。
二十分钟后，浑身湿透的沈星站在市图书馆后门的屋檐下。雨水顺着他的刘海滴落，模糊了视线。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门内探出头来，手里举着一把黑伞。
“进来吧，他们暂时找不到这里。“女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沈星跟着她穿过昏暗的走廊，来到地下室的员工休息室。女人打开灯，沈星这才看清她的样子——齐肩的黑发，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
“我是苏溪，这里的图书管理员。“她递给沈星一条干毛巾，“你的直播我看了，他们正在全网删视频。“
沈星用毛巾擦着头发，警惕地问：“为什么要帮我？“
苏溪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段视频。画面中是王德发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在超市仓库交谈，西装男递给王德发一个厚厚的信封。
“这是三个月前的监控，穿西装的是陈局长的秘书。“苏溪推了推眼镜，“你父亲撞的那辆宝马，登记在陈局长小姨子名下。“
沈星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不是因为湿透的衣服。“你怎么会有这个？“
苏溪的嘴角浮现一丝苦笑：“我姐姐曾是万家乐的财务，去年'跳楼自杀'了。“她打开抽屉，取出一个U盘，“这里面有超市连续三年篡改食品保质期的记录，还有虚假捐赠的完整证据链。“
窗外的雨声渐大，沈星感到自己卷入了一个比想象中更深的漩涡。苏溪的镜片反射着电脑屏幕的光，让他看不清她的眼神。
“你需要休息，天亮前这里是安全的。“苏溪指了指角落里的沙发床，“明天开馆后，我们可以好好计划下一步。“
沈星想说什么，但连日的疲惫和紧张突然袭来，他的眼皮变得无比沉重。朦胧中，他感觉有人给他盖上了毯子，听见苏溪轻声说：“这次，我们一起让他们付出代价。“
第二天上午，沈星被书页翻动的声音惊醒。阳光透过地下室的小窗洒进来，苏溪坐在桌边，面前摊着几本厚重的书籍。
“醒了？“她头也不抬地说，“我查了超市的工商登记，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
沈星揉着酸痛的脖子走过去，看到苏溪指着书页上的一处。“万家乐的法人代表是王德发的姐夫，但实际控股的是一家离岸公司。“她的指尖顺着复杂的股权结构图移动，“而这家公司，与陈局长负责的市政采购项目有大量业务往来。“
沈星倒吸一口冷气：“所以王德发和陈局长......“
“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苏溪合上书，“你父亲的事故，你的突然被辞退，都不是巧合。“
沈星的手机突然震动，是MCN机构发来的消息：“鉴于当前舆情，合作暂缓。“他苦笑一声，把手机扔在桌上。
“别担心那个，“苏溪递给他一杯热茶，“我有个更好的平台给你。“
她打开电脑，登录一个名为“真相猎手“的论坛。“这里聚集了很多调查记者和民间爆料人，你的直播内容已经被转载到首页。“
沈星浏览着页面，发现自己的视频点击量已经突破百万。评论区里，不少人分享着在万家乐超市的类似遭遇。
“看这个，“苏溪点开一条最新发布的帖子，是一位母亲投诉在万家乐购买的婴儿奶粉导致孩子腹泻住院，“和你拍到的主管私吞捐赠物资对上了。“
沈星感到一阵愤怒涌上心头：“这些混蛋，连婴儿食品都不放过！“
苏溪冷静地说：“愤怒没用，我们需要确凿证据和周密计划。“她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着超市的平面图，“后天是超市十周年庆，王德发和陈局长都会出席，那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沈星仔细看着图纸，发现苏溪甚至标注了每个监控摄像头的位置。“你早就计划好了？“
苏溪的眼镜闪过一道光：“从我姐姐死的那天起，我就在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出现。“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沈星第一次看清苏溪的眼睛——那里面燃烧着一种他熟悉的火焰，是失去至亲的痛苦，也是对正义的渴望。
“我需要回一趟家，“沈星说，“我的备用手机里还有更多证据。“
苏溪摇头：“太危险了。把你的钥匙给我，我去。“
沈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钥匙递给了她。“床头柜第二个抽屉有个暗格，手机在那里。“
苏溪接过钥匙，手指不经意间碰到沈星的手掌，两人都像触电般缩了一下。她迅速转身收拾背包，沈星注意到她耳根微微发红。
“我两小时内回来，“苏溪走到门口，“别用你的手机连网，他们可能已经追踪了。“
门关上后，沈星环顾这个小小的地下室。墙上贴着几张手绘的超市平面图，书桌上堆满了法律和商业调查的书籍。角落里，一个小相框里是苏溪和一个年长女子的合影，两人笑得灿烂。沈星想起苏溪说的“跳楼自杀“的姐姐，胸口一阵发闷。
他打开苏溪留给他的备用电脑，登录自己的云端账号。昨晚直播的完整视频还在，他重新检查每一帧画面。突然，在拍摄到红酒标签的特写时，背景里一个模糊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放大后，沈星认出那是超市的保安队长老马，他正把一个纸箱搬进王德发的办公室。纸箱侧面印着“市福利院特供“的字样。沈星立刻联想到自己拍到的王德发往SUV里装捐赠物资的画面。
他迅速截屏保存，同时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沈星警觉地站起来，直到看见苏溪的脸才松了口气。
“拿到了，“苏溪气喘吁吁地说，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不过你家门口有人守着，我只好从消防通道爬进去。“
沈星接过手机，内心涌起一阵愧疚和感激。“谢谢，你不必为我冒这么大险。“
苏溪摘下眼镜擦了擦，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不只是为了你。“
她走到电脑前，看到沈星发现的保安队长画面，眼睛一亮。“这太关键了！福利院最近爆出贪腐案，如果能把这些联系起来......“
两人凑在屏幕前，肩膀几乎相碰。沈星闻到苏溪头发上淡淡的茉莉香，混合着雨水的清新。他突然意识到，这是父亲出事以来，他第一次感到不是那么孤独。
“我有个想法，“沈星说，“周年庆当天，超市会有大型促销，我们可以......“
苏溪接过他的话：“在直播中当场揭穿他们的勾当。“她的眼睛闪闪发光，“但我们需要更多证据，最好是实时的。“
沈星思考片刻，突然想起什么：“超市的仓库管理系统！我离职前偷偷留了个后门程序，可以远程访问部分库存数据。“
苏溪惊讶地看着他：“你还会这个？“
“大学学过一点编程，“沈星不好意思地挠头，“本来只是想查查自己的排班表。“
苏溪突然抓住他的手臂：“这太完美了！如果能实时调出他们篡改保质期的记录......“
两人兴奋地讨论着计划，不知不觉靠得越来越近。直到沈星的肚子发出抗议的咕噜声，他们才意识到已经是下午了。
“我去弄点吃的，“苏溪笑着说，“图书馆食堂的三明治还不错。“
她离开后，沈星打开自己的手机，发现几十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大部分是陌生号码，还有几条来自父亲医院的护士。最新一条写着：“沈先生，您父亲的医疗费账户出现异常，请尽快来院处理。“
沈星的心沉了下去。他早该想到，王德发和陈局长不会只针对他一个人。
当苏溪端着食物回来时，发现沈星脸色惨白。“怎么了？“她放下托盘。
沈星把手机递给她看：“他们动了我爸的医疗账户。“
苏溪快速浏览信息，眉头紧锁：“这是威胁，想逼你停止调查。“她沉思片刻，“我有个朋友在卫健委工作，也许能帮忙。“
沈星摇头：“不能再连累更多人了。也许我应该......“
“应该什么？投降吗？“苏溪的声音突然提高，“让他们继续害更多人？“
沈星抬头，看到苏溪眼中闪烁的泪光。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对不起，我只是......想到我姐姐。“
沈星站起身，轻轻握住苏溪的手：“我们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为了你姐姐，也为了我父亲。“
苏溪的手在他掌心中微微颤抖，但很快坚定地回握。两人在这个无声的约定中，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勇气和力量。
窗外，雨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进地下室的小窗。超市周年庆前的最后准备工作，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