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数据深渊

地下室的日光灯管发出细微的电流声，沈星盯着苏溪带来的医院监控截图。画面中父亲病房门口多了两个穿白大褂的陌生男人，胸牌上的“专家会诊“字样在像素点里糊成一团。

“从昨晚开始，所有探视都需要陈局长的签字。“苏溪滑动平板电脑，调出伪造的医疗文件，“他们给你父亲用了大剂量镇静剂，说是治疗需要。“

沈星一拳砸在铁皮档案柜上，震得墙上的超市平面图簌簌作响。他摸出那部备用手机，相册里最后一张全家福是去年春节拍的，父亲举着刚写好的春联，母亲在厨房探出头来笑。

“周年庆流程有变。“苏溪突然调出超市公众号推送，鲜红的标题刺入眼帘：《十周年感恩回馈·市长将亲临剪彩》。配图里王德发油光发亮的笑脸旁，站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

沈星凑近屏幕，注意到男人袖扣的反光里藏着微型摄像头。“这就是陈局长？“

“陈永康，分管工商的副局长。“苏溪放大照片边缘，几个穿深蓝制服的人正在检查消防设备，“看到那个女警了吗？她上个月刚接手我姐姐的案子，第二天就被调去交警队了。“

地下室忽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两人同时僵住。苏溪飞快合上防爆手提箱，抓起桌上的移动硬盘塞进挎包。警报声却在这时变成钢琴曲的前奏——是沈星的备用手机在响。

来电显示“市图书馆前台“，沈星刚按下接听键就听到重物倒地的闷响。杂音里传来保安的呵斥：“所有出口封锁！地下书库有闯入者！“

苏溪已经掀开地板暗格，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跟我来，这是战时防空洞改造的。“她率先钻进去，手机电筒照亮墙上斑驳的“深挖洞广积粮“标语。

沈星的膝盖蹭过潮湿的砖石，鼻腔里满是铁锈味。转过第三个弯时，身后传来犬吠，手电光柱扫过他们头顶的通风口。

“分头走！“苏溪突然推开一扇生锈的铁门，“顺着红色箭头去码头，明早六点有渔船......“

“要走一起走！“沈星抓住她手腕，摸到条凸起的伤疤。黑暗中苏溪的呼吸顿了半拍，反手将他推进相邻的岔道。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的刹那，他听到皮靴踩碎玻璃的脆响。

凌晨四点的江风像冰刀刮着脸，沈星蹲在废弃集装箱里，看着码头监控画面不断跳帧。苏溪的定位信号消失在图书馆东南角，最后传回的是一段模糊的录音：“......冷链车......福利院......“

他突然想起直播视频里那个印着“特供“的纸箱。抓过笔记本电脑连上热点，沈星输入三年前自己设计的爬虫程序。当搜索框弹出“万家乐超市+冷链车事故“时，跳出来的新闻照片让他浑身血液凝固——侧翻的货车旁，站着正在打电话的老马，而事故日期正是苏溪姐姐“自杀“前三天。

码头忽然亮起探照灯，沈星缩进集装箱阴影里。两辆黑色SUV驶入堆场，车牌被泥浆故意糊住。穿连体工作服的男人们开始往冷链车上装印着卡通图案的纸箱，有个箱子摔裂了角，露出里面过期的进口奶粉。

沈星把手机摄像头贴在箱缝，看着实时弹幕疯狂滚动。[这是上个月下架的毒奶粉！][包装和市妇幼采购的一模一样][右下角箱子有血渍！]

弹幕突然全部消失，直播间显示“涉嫌违规已关闭“。沈星的后颈汗毛直立，集装箱铁皮传来有规律的震动——是有人用金属探测器在扫描堆场。

“找到你了。“沙哑的男声从头顶传来，老马的脸出现在箱缝外，手里霰弹枪的膛线泛着冷光。沈星猛踹箱壁，在枪响的同时滚进车底。子弹在集装箱内爆出耀眼的火花，硝烟中他瞥见冷链车驾驶室插着的钥匙。

沈星在车底爬行的速度赶不上老马装弹的速度，第二枪打碎了后视镜。他跃起抓住车门把手时，左肩突然像被烙铁击中。温热的血渗进毛衣，却让他异常清醒。冷链车咆哮着撞开护栏冲上公路，后视镜里老马正在打电话，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黎明前的环城高速空旷得可怕，沈星用领带缠住血流不止的肩膀。导航显示最近的三甲医院需要穿过市中心，而中控屏突然自动跳转到交通频道，女主播正在播报突发新闻：“一辆装载危险品的冷链车正在解放西路逃窜，请市民注意避让......“

所有路口都亮起了红灯，警笛声从四面八方围拢。沈星猛打方向盘冲进地下隧道，轮胎在湿滑的路面划出S型轨迹。隧道尽头刺目的白光里，他突然看清冷链车侧面的反光贴纸——那根本不是普通反光条，而是用荧光涂料写的“证据车“三个字。

手机在这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苏溪的实时定位，正在快速接近跨江大桥。沈星踩死油门冲向隔离带，在护栏断裂的巨响中，冷链车像条银色的鲸鱼跃入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