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试约期满
日子如海边的细沙清浅细碎悠悠滑过，在余梦姚的眉间心底留下淡淡的痕！
已然正式接手安婧的工作开始接管协会人事工作的事业部的倪大顽郑重其事的把默默的坐在工位上出神的余梦姚叫到身边，桌面上是摊开的一式两份合同，倪大顽公事公办的口吻向余梦姚叙述了填写劳动合同的要领，指明了在哪里应该填具余梦姚的名字！
余梦姚听着倪大顽好不认真的解释，才恍惚发觉一个事实，自己来这里工作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有3个满月啦！原来自己打今天起就会荣升正式员工哦！
余梦姚望到合同的日期一栏里填写的2007年3月13日，余梦姚认真的在乙方的签名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倪大顽末尾说了一句让余梦姚不由得会暗自心痛的话：“小余，你的档案也调来吧，协会要给你办理保险啊！”
余梦姚悠悠的，“我没有档案！”
余梦姚确实是没有档案，在大学毕业的前夕，父亲余文德突发车祸，那个余梦姚心底永难逝去的噬骨疼痛，余梦姚每每不愿意回忆关于自己毕业时的种种暗淡、辛酸、麻木、慌乱，余梦姚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变成了遗失档案的人！也许，在心底默默的固守对爸爸的思念的余梦姚总是相信，也许是冥冥中爸爸不愿意消逝在女儿毕业的前夕吧！也许爸爸永远在天上关注的是还在上着大学的洒脱温婉的小女儿青春的快乐的身影，愿意留下属于父爱的缱绻的记忆！也许那一刻，在父亲的记忆里，时间永远定格！
倪大顽的一声“哦？那就没法给你办理保险了！”拉回了余梦姚浅灰深沉的回忆！
余梦姚轻声的“随便”，像是在和无争的命运堵着气的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坐在那里望着电脑桌面的大大白白的流氓兔暗自出神！
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就这样签订了劳动合同，成为了一名协会的正式员工！
想起刚刚面试时的那个笨拙的穿着从老家的北国的小城买来的红色“波司登”羽绒服的那个胆怯的自己，那个当时面试自己的短发女性如今已然人际杳然，可是被她面试的那个稚嫩的小女孩，如今却留在这里，成为了一名普普通通的正式员工！也许，命运的车轮就是这般不由得分秒向前、滚滚轮转！
余梦姚的思绪浅淡、忧伤！
那里有父亲余文德的方正慈爱的面庞和温暖如昔的厚实的手臂，曾经的“手挽手”的父女间的亲密如今已然斗转星移、大江东去！
余梦姚怎样都无法愿意相信，自己必须要面对那属于父亲的消逝的生命的空！
余梦姚忽然觉得，此时此刻，即使自己已然签订了正式的劳动合同，成为了一名正式的员工，可是在面对生命中的孤寂的一个人的阒寂了然，品味生命中的寂寞消散，这一纸文书又能给自己的生活平添几多山水画卷、锦绣昆仑？
余梦姚的心更加乱了！
她只知道，从自己签上了那个跟随了自己20余年的名字起，自己就离心底的那个永远执迷无悔的属于生命的狂野的鸢尾的迷醉的紫和向日葵的热焰般的明黄更加的飘远了！
余梦姚的心底有着难言的滋味，暗暗忧伤！
也许是为了逝去的属于年轻的画者的梦，低回浅吟！恰似风的呜咽！
空气里流动了一个女孩的哀鸣般的哭，是那个大连女孩的“前任”，那个泼辣的浓密的假睫毛和黧黑的深色眼线的女孩哭得梨花带雨，弄得余梦姚有一些心意烦乱、不知个中滋味！
终于，“前任”的假睫毛消逝在玻璃门外！
大连女孩被辞退了！
生活仿佛就是这样此起彼伏、淡墨浓彩，也许正是“你方歌罢、我方登场”，永远的分分合合、来来去去！
身边的安婧走了，现在，大连女孩也走了！
余梦姚忽然有些恍惚，总是孩子气的她总是希望世界都好似儿童乐园一般和和美美、团团圆圆，永远的有着甜蜜的儿时秋千和欢乐的旋转木马，仿佛是“彼得潘”一样永远不用长大！
可是，现实的僵硬残酷抹杀了曾经的美好的可能！也许，在这个世间，无有一个生命不是上帝的弃儿！
也许，生命的本身就是凝重和深沉的！无关清风明月、花前月下！
也许，自己一直以来深信的童真和本真只是自己太过于痴痴傻傻、不理红尘，只是，自己的痴傻也许终生无人来懂，空留寂寥！
原来生活一直都是平凡而又实际的！
原来，梦想的翅膀在现实的罗网下，脆弱的仿佛轻薄的蝉翼不堪一击！
余梦姚望着手中的玻璃杯中回旋的杭菊花，迷惑于那清浅的若有似无的淡淡馨香，只是，这花茶的香气又确乎存在过吗？
此刻的余梦姚，不敢说自己可以肯定了！
生命中有太多的际遇。
也许，一切皆有可能！
午间的餐间话团，余梦姚浅淡的回应了朱云芳的些些开心的恭祝自己转正的话，很有些漫不经心而又顾左右而言他！
余梦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知道自己对于转正的欣喜并没有一个普通人来得大！
也许，自己就是这样愿意去寻自己的别扭吧！
也许，自己就是一个有那么点儿拧巴的女孩！
坐在工位上的余梦姚，在这慵懒的午后间休，从第三格的抽屉中的包包里拿出了那本《梵高画转》，余梦姚有些茫然，自己的流浪和孤独在此时此刻仿佛被无限制的放大，飘散在那满眼无际的诡谲星空中！
心底的神祗，梵高的画笔仿佛有着神仙眷顾的魔力，游走间天外飞仙！
余梦姚多想也生在那个时代，多想也品味一滴苦艾酒的迷幻的青涩，哪怕自己其实总是滴酒不沾，可是那属于文艺骑士的苦艾酒的魔幻的涩涩的滋味，如何不让自己沉迷破戒！
余梦姚的无垠想象在听到来自桌面上自己的三星手机的那一声“嘀嘀”的短信铃音后嘎然而止！
是倪大顽的笑脸表情和一句“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吗”！
余梦姚的梦想的幻梦还来不及继续升腾膨胀，就被现实的一个肥软的闷棍木然敲醒！
余梦姚的手指在握住小巧的宝蓝色手机的内心烦扰中而绞扭的骨节泛青！
余梦姚选择了海底神针般的静默无声！
倪大顽那里也沉默了消息！余梦姚暗自松了口气！
只是，倪大顽原本是要给自己庆祝“试约期满”吗？
余梦姚懒得去想象！
事实上，她此刻的心更多的停留在那属于梵高的孤绝的特有的一幅幅的寂寞的自画像中，特别是那割去左耳后的包扎了半边耳朵的画像仿佛有着声声的来自画者内心深处的无由的控诉和激情！
余梦姚觉得，自己很是能够理解那个疯狂的向日葵般的熠熠生辉的灿烂星空一般璀璨的生命的怒放！
即使，他最后孤寂的选择在麦田里结束了自己苦痛的生命！可是那份生命的无垠呐喊是终是那样动人心魄、夺人神魂！
起码是对自己的属于画者的心的流浪般的彻底俘虏！
余梦姚的心底升起了流浪的心！
只是眼前是流氓兔的大大白白的圆圆和憨憨纯真清浅的笑容，留给生命纯美的回味！
生活在日复一日、秒杀一秒中暗淡流逝，缓缓然如细沙扶风！、
余梦姚青春忙碌的身影在复印和打印中悠悠的执着！
平凡着平凡！
青春着青春！
悠然着悠然！
放班了。
余梦姚的打卡纸上油墨的17：19。
余梦姚和朱云芳、苏明丽，身后的倪大顽、章宇秀，五个年轻的生命组成断层的纷乱的乐章前前后后的浮动在BJ的春日的车水马龙间！
倪大顽肥硕的圆脸上的目光依旧热辣炽烈！时不时仿若不经意间的扫射在余梦姚青春柔滑的小小脸颊上留下电光火石般的星星火花！
只是，余梦姚就像是一块孙猴子天地间凛然降生的顽石一般，丝毫不解半点风情，让倪大顽满满的心神挫败、受伤的五体投地！
余梦姚只是一个木木女孩。
她的心底，只有过一个漂浮的属于阴柔的暗白的浅灰的影！
那是属于萧朗博的羸弱的苍白！
余梦姚和朱云芳有一搭没一搭的清浅的说着话语，间或传来苏明丽小鸟啁啾一般的黄鹂声音！
年轻的三个女孩缓步春日的北京街头，给满目的高楼大厦间预留了纤细的鲜妍的前景！
300路公交车站前的左右岔路的岔口，倪大顽肥硕的身影极为留恋的离去，身边是高高大大的章宇秀安静的身影！
余梦姚、朱云芳、苏明丽继续她们的公交征程，团结的奋战于300路公交车上的晚高峰！
四周密密实实的黑暗人墙中，年轻的女孩们的战圈松散愉快，调皮娇笑着工作生活的点滴趣事，好不热闹！
当满溢的人墙中只剩下了余梦姚的小小的摇晃的身影时，余梦姚望着车窗外投入人流中瞬间消逝的朱云芳，恍惚出神！
余梦姚回味着一天的所闻所见，工作中的点滴如常平淡无奇，只是，自己总是懊恼的人际还是会命中自己的孤独的敏感的脆弱的蓝色的心，留下暗淡的细伤！
余梦姚的心底，那一抹细柔的阴白的身影，连日来都是沉默无声、悄然无形啊！
余梦姚有些怔忪的无奈，体味着属于青春的疼痛，徐缓张开！
余梦姚轻轻的下车，沉浸在涌动的人群中，向家的方向行去！
望着潘家园旧货市场门前的寂寞的石狮，余梦姚有些可怜起它们来，这样孤寂的蹲伏于世俗的繁荣前，暗淡了几个世纪的青春！
北京街头的人影绰绰，混杂着市井的声音，飘散着熟悉的汽车鸣笛！
余梦姚走在归家的小路上，脚下踢着小小的石子，想象着风的自由和云的逍遥，很想找一个无名的广袤的草原就这样仰面朝天，白云苍狗！
余梦姚停驻在红绿灯前，望着不远处的家的小区的方向，暗自回忆起老家的小城，那个白灰的小小房子中的曾经的四口之家和总是在晚饭前厨房忙碌的掌勺的宽厚的爸爸余文德的背影，悠悠神伤！
汽车的响笛催醒了余梦姚前行的步伐，余梦姚安步而去！
回到家中，厨房里忙碌的是那个江南水乡的旖旎女子，几多年前青春的面庞如今春纹遍布，细说岁月的痕迹！
余梦姚悄声的来到妈妈范安丽的身后，温柔的环起双臂，轻轻的圈起妈妈圆润的腰间，慵懒着年轻的小女儿的娇媚和痴缠！
妈妈范安丽啧啧的用自己热热的粗糙的手掌敲了一记轻轻的落在余梦姚细柔的小小的手背，“姚姚，别乱闹，妈妈在做饭呢！”
余梦姚听话的放开手臂，揉了揉妈妈温暖的肩背，才轻声的踱步离开厨房狭小的菜香弥漫的空间！
余梦姚来到豆豆的里屋，豆豆还在小小的“好孩子”的童床里安稳的恬静的睡着，绒毛般的水蜜桃的婴儿的小脸上柔软的浮现甜蜜的微笑！也许，豆豆的睡梦中出现了自己的妈妈吧！
余梦姚轻声的退出了豆豆的里屋。
余梦姚来到自己的小屋，轻缓的打开白炽的灯光，拾起散落在小小的木床上的柔软的被子间的一角的《追忆似水年华》，缓缓的翻看着普鲁斯特的缱绻低回的岁月的诉说，慢慢沉醉！
昨夜无梦的沉沉的睡眠到此刻仿佛仍然意犹未尽，在春日的早晨的蓬勃的阳光照进这淡淡的木香中的小屋时，仍然没有吹醒余梦姚的“觉主”的惺忪迷蒙！
直到妈妈范安丽慈爱的在屋外透出了关切的头，一句：“姚姚，快起来，要上班了”才唤醒了余梦姚的沉沉的春梦！
也许，春梦正应无痕到天明！
余梦姚此时方想起，自己还没有和妈妈范安丽说起自己已然转正的事情呢！
余梦姚飞快的洗漱、穿衣，拎了一袋三元牛奶夺门而去，在门外和妈妈范安丽唇齿不清的说了一句“妈妈，我转正了”，随即将妈妈范安丽的随后的若干问句和关切留在了门内空气蒸发！
余梦姚飞快的奔跑着来到车站，上了一辆300。
今天真的要迟到了呢！
余梦姚紧赶慢赶，还是在自己的打卡纸上出现了8：33。和早班的上限时间差了3分钟！
余梦姚暗自懊恼，这回需要在打卡纸上写明迟到原因了，还需要在考勤统计时找领导签字！
恼人的春困哦！
扰人的春梦哦！
只是，自己昨天真的无梦啊！
抑或是，自己遗忘了那春的梦痕呢！
上午的工作并没有因为迟到的3分钟而有丝毫的减少，只是如常的琐碎、纷繁、平淡、无奇！
余梦姚觉得自己像是卓别林的默片中的那个机械的工人，每天按部就班的做着同样的简单的近乎枯燥的事情，淡而无味的白开水般缓缓流淌着自己的无痕的青春，挣扎无声！
余梦姚复印着手中的文件，暗淡的出神！
倪大顽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肥软的手似有意若无意的小指指尾轻轻的“摩擦”了余梦姚的细滑的手背留下迅疾的一记清浅的触动，余梦姚彷如被一向刻意躲避的雷电抽冷子击了一般，愣愣的瞅着倪大顽，倒是倪大顽真的被这样纯真的受了伤害般无辜的木木女孩的眼神弄得铩羽而归，逃避着一边挠着头发一边拿着还没有复印好的文件走回座位去了！
余梦姚飞快的把复印好的文件递给了梁启玉，转身步出偌大的办公空间！
余梦姚走进洗手间，旋开水龙头，让冰凉的流水冲洗着自己小小的手背，像是想要拼命的洗掉那个冒犯的痕！
余梦姚觉得，自己更加的讨厌起面团的倪大顽了！
回到工位上自己的小小的座位上坐定的余梦姚，怔忪的瞅着电脑桌面的大大白白的流氓兔出神！
一整天在余梦姚的静默中如水滑过，细碎清浅！
放班了。
面对着朱云芳的软语寒暄，余梦姚也没有了应答的心意！
今天，倪大顽没有出现在余梦姚的身后，也许他也在为自己的孟浪行径有着尴尬的后悔吧！
只是也许，余梦姚丝毫不想去猜测那个肥软的男人的真正的心意！
余梦姚仍然在为了倪大顽的不够礼貌的行径而感到暗自懊恼和困顿！
余梦姚真的不喜欢再面对这样的痴缠的会忍不住吃自己豆腐的倪大顽。
余梦姚开始讨厌起任何与成熟挂钩的男人！
余梦姚只想回到小时候，那个假小子般的自己，那个连男孩子也把自己当成哥们的玩伴的快乐的童年！
只是，岁月的雕刻记忆不只抹去了那段年少的回忆，连带着也在自己的脸颊和身影间刻上了属于暗暗的孤独的敏感女孩的自卑和哀伤，但是那时光的痕雕刻的确实是属于年轻的女孩的青涩和朦胧，再也寻不回过去的那个拖着两筒鼻涕的小男孩般的调皮与邋遢！
余梦姚终于发现，自己现在真的有些长大了！
余梦姚的心底的“彼得潘”开始痛苦的呻吟，“我，我还不想长大！”
可是，时间的老人是否只允许世间存有一个“彼得潘”！
余梦姚呢？
也许，即使她的心底真的有着小飞侠般的永远的童心，可是她依旧是那个会暗自悲戚的默默受伤的敏感的有着一颗琉璃般易碎的孤绝的水晶心的木木女孩！
也许，这个世间，真的无有一个男子，可以懂得她的灵魂！
也许，她在失去了爸爸余文德的温暖宽厚的臂膀身影之后，命中注定只剩下孤独的孑然独立，黯然销魂！
余梦姚，她只仿佛是天上的一颗孤星，总是沉默寂然、杳然无声！
她，只是一个闷闷的葫芦！
她，只是一个木木的女孩！
走下了拥挤的300路公交车，投入到如流的BJ的汹涌的人潮中，余梦姚的小小的身影孤独的淡淡的影在路灯的暖暖中拉得好长！
余梦姚回到家中，面对着妈妈范安丽的温暖的脸庞，只是无力的轻声的说了一句：“妈妈，昨天，我的试约期满，我转正了！”
妈妈范安丽放过了有关自己想要问询的此时明显疲惫的有着心事的小女儿的关于“试约期满”的些微问句，只是轻轻的抚了抚余梦姚的肩膀，了解的转身投入厨房温暖的灯光，进入到属于她的煎炒烹炸的厨房交响曲了！
余梦姚回到自己的小屋，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悠悠出神！
原来，“试约期满”真的没有想象中的让人兴奋！
原来，自己真的是一个很拧巴的女孩！
余梦姚缓缓的闭上双眼，在夜色的迷离中继续体味心底的永留的孤独！
窗外，灯火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