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二日早上，尚夏跟着老板娘和王林到中介公司，准备挖几个工人回来，但是到了那里，看着满堂的人和有模有样的广告，尚夏收起只写着“招工”两个字的大纸，说：“真丢人。”
前些日子尚夏曾听过一个新闻，说是加拿大一个叫恩达本尼的，连着中了五次彩票，得到了相当于1.2亿人民币的财富，几率大概是数万亿分之一，相当于被闪电连续击中五次。好在他是没有被闪电连续击中五次，否则肯定会被认定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尚夏感觉能在中介公司找到自己心仪工作的几率小的可怜，也基本上可以与恩达本尼相比了。
老板娘咨询了一下，才知道现场招聘是要预约的，而且她连该出具的证明和公章都没带，于是打算回去，王林说好不容易出来一回，怎么着也得吃过饭再回啊。
三人又来到上次那个饭店，王林当仁不让地点起了菜，不过他可没打算花钱结账，他出来吃喝，从来都是不带钱的。要么也是拿了发票，回去报销。尚夏有幸吃到了有名的酸菜鱼，在内心直感叹味道鲜美。
吃完饭，三人来到五金器具市场，买一些必备的材料。尚夏不了解这一行，站在门口没进去，盯着门口的狗狗看。不一会儿，过来一个人，问他：“请问这里有刻字刀吗？”
尚夏心想我身上没有，便摇摇头说没有。那人哦了一声，又到别家问去。尚夏转过身看到门上写着：主要出售xx、……、刻字刀、……尚夏愣了一会儿，跑出去想追上那人，告诉他其实店里是有刻字刀卖的，来到马路上已经看不到那人，但是不远处聚了很多人，貌似有车祸发生，尚夏走近了想看个清楚。等钻进人群，他看到地上倒着一个拉客用的三轮车，旁边还停着一辆私家车，三轮车司机坐在地上不肯起来，一直抱着腿说要赔钱。
私家车司机自然不肯，说他先闯红灯，拿着手机还要打电话报警。尚夏想起在学校的时候，那些马自达也是这样无视红灯，都是从主观上判断该不该走，索性至今没有出过车祸。不过尚夏有一个很有趣的发现，那就是学校边的三轮车上都印着这两行字：桂和友情提醒，不闯红灯，从我做起。
尚夏看够了闹剧，没等警察来就回去找老板娘他们，他们听说这边出车祸，都表示很正常，司空见惯。难怪暑假在这里的时候，尚夏经常听到救护车“嘀嘟嘀嘟”着一闪而过，想必都是奔着车祸去的。
下午回到厂里，尚夏见到了老板娘传说中的干女儿，一副很前卫的衣着打扮，听说是在品牌店里买衣服，所以妆也化的很浓。不过即使是这样，尚夏看着都觉得挺习惯，没有那种太过浓艳的感觉，反而更突显她的气质。
她今天来帮忙，代替了豆豆的位置，豆豆则跑到一边记账，汤其亮似乎发现了新大陆，兴高采烈地跟她聊天开玩笑。老板娘跟尚夏坐在一起，开玩笑说她叫薇薇，今天来是找男朋友的，还让尚夏过去跟她聊聊。尚夏哪里有这个胆子，借口说不感兴趣，可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那边。
下午的时候，老板娘拎着一大袋子馒头包子回来，说今天出货，犒劳大家，说着将袋子递给尚夏叫他分发。大概通州人只喜欢馒头，发到最后，所有的包子都归了尚夏老乡们，其中有许多都落入了毛毛的肚皮。
尚夏发完回来，才注意到缝纫房里还有几个阿姨没有分到，他回头看看毛毛，觉得过意不去，赶紧跑到外面打算再买几个，但他一时半会没找到馒头铺，只看到路边打着招牌的公婆饼，就买了几块回去，一一发了才算安心。
吃了馒头，老板娘又拿了一袋橘子过来，还怂恿尚夏挑一个送给薇薇。尚夏挑了一个最大的，拿在手里说：“哥们对不住了，没想到如今糟践你的人竟然是我……”他拿着橘子打算递给薇薇，薇薇坐着印字，小声说：“我不要。”
尚夏把橘子放在一边，说：“这个是最大的，你吃嘛。”
老板娘在尚夏背后喊：“我们这里给女孩子送了橘子，就表示同意跟她处对象的。”
尚夏不相信地回头看看，又低头看看薇薇，问：“是这样啊？”
薇薇点点头不说话，依旧显得忙碌的样子。尚夏没管那么多，放下橘子回去继续干活，众阿姨讽刺他说：“现在真成了这里的女婿了吧，看你还有什么话说，先来后到也不管用了咯。”
小钱一个劲儿地说他好羡慕尚夏，有那么多的丈母娘。由于他年龄尚小，只露出个美男子的雏形，大家便纷纷预定，说批准他做通州女婿，不过要做上门女婿，以后就住在通州。小钱想了想，表示不同意，他称自己还有一妹妹，若是都走了，父母岂不是要孤独终老了。尽管如此，日后这个通州女婿还是在众人口中流传下来，时而被众人调戏。
大家正聊的起劲，装货的车来了，在厂门口狂按喇叭，老板娘赶紧跑出去开门。大家把手里的一点活干完，跑到车间外看。很大的一辆集装箱货车，司机跳下来说：“快装快装，还要赶时间呢。”
于是男女老少全部上阵，拖车的拖车，上货的上货，忙了将近一个半钟头才搞定，人人都累的不得了。好在数目正确，尚夏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坐在凳子上休息，薇薇站着看了一个半钟头，估计是站累了，也坐下来对尚夏说：“哎，你真小气，那个橘子才不是最大的。”
尚夏腼腆地笑笑，说：“那个是最黄的，黄的才好吃。”
“哼，你就是小气。”
“小气就小气。”尚夏看着开走的卡车，打算问她点私人问题，老板恰巧走过来，手里拎着两瓶白酒，停下来对尚夏说：“小夏，到后备箱里把啤酒和饮料拿出来，准备去吃饭了。”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尚夏站起身问薇薇要不要同去，她扭过头跟在老板后面，回头说：“才不要，我跟干爹去吃饭了，你一个人慢慢拎啊。”
小钱从车间边跑边跳着出来，说：“今晚有好吃的了？”
尚夏一招手，道：“走，跟我去拿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
“你来了就知道了嘛！来……”
到了车后，尚夏把一箱啤酒托到小钱手里，自己拿着两瓶饮料说：“走吧。”
小钱感觉上当，忙问：“怎么，好吃东西呢？”
“在厨房呗。”说完就往厨房走去，小钱很不情愿地抱着啤酒跟在后面，埋怨说他又不喝酒。
这种气氛里不喝酒是不太可能的，大概除了阿姨晚上要驱车回家，每人都喝了将近一瓶的啤酒，尚夏和年轻人们坐一起，打算喝啤酒混过去，他可不想喝白酒昏过去。豆豆表现出来了女中豪杰的气质，一口气喝了一瓶多的啤酒，小钱没办法，被大家认作非男人，不得已也喝了几碗。
尚夏喝了一瓶，觉得是到了吃饭的时候了，遂拿起碗到里屋准备盛饭，老板娘让出旁边的一个空位，招呼他过来坐下，倒了满满一碗白酒，说是陪老板还有薇薇喝。薇薇哪里会喝酒，吃了碗白饭就跑了，剩下尚夏饿着肚子就灌起了酒。他怀揣着喝完就吃饭的想法，于是很大口地喝，老板见他喝的老快，站起身给他添酒，尚夏也不好推让，于是几碗白酒下肚，眼前开始晃悠，人影都堆积成好几个，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想是前几日的酒精也一起发作，而且大作。好在脑袋尚且清楚，知道用手护住酒杯，意思不能再添。
最后半碗干掉，他人说话已无意识去听，只觉得天旋地转，不想动弹，浑身麻木的像死尸。就桌趴着，仿佛要告诉别人：我醉了。别人突然间万分相信，忙放下碗筷，欲送之回房。尚夏本想说‘好的’，但禁不住脑袋晃悠。别人以为他逞强，便都没打算扶。他只好双手撑住桌子试着站起来，好在桌子结实、抓地力强，勉强将尚夏托起，就差大骂一声‘醉酒误事’，但对于尚夏来说，现在还是勿事的好，不然酒精作用，闹出乱子。
歪扭着踢踏舞，尚夏一路飞到寝室，一时憋不住，吐了出来，忙在心里怨恨自己的胃，大有卸之八块或几十块的冲动。懊恼后，拾起扫帚，分了几次才不完全扫净，他不想留有自己吐过的痕迹，遂搬起矿泉水冲了冲地面，这样不仅遮住了羞，还体现出自己酒后的本事：连地都一起拖了。‘拖’好地，尚夏跑到厨房洗手，借着地方又吐了一阵，等到胃里大概吐空了，扶着树往有人的地方去。
路过鸡的地盘，他下意识地数了数，觉得最近计划生育没抓好，眼睛里多出来的鸡仔都能上墙了，心里直感叹酒精的好处。
来至缝纫房，发觉薇薇也在，而且竟还认得自己，跟他打了个招呼说：“那个，我手机扔在车间充电，你能帮我去拿一下吗？”
“我去拿…”尚夏酝酿了一下，用最直的步伐进了车间。
搜索了一阵，发觉自己真的已经分不清啥东西叫手机了，他又折回来坐在一边，告诉薇薇没找到。薇薇叹了句“你喝了多少酒呀”，就跑了出去。尚夏佩服自己竟还能听的出那是跑步声。于是更深一层，趴在缝纫机上，想来听声辨位。
听到差点睡着，薇薇跑回来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说：“看，这是什么？对了，给你看条彩信。”尚夏站到她旁边，拿过手机。那彩信明知道尚夏醉酒，把字和图片画的跟蚂蚁一般大小。他勉强分辨了会儿，还是不能看出所以然，所幸关掉。他没还手机，而是拨起了自己的号码，想要留下她的联系方式。不想自己连数字都不认得了，拨了几次也没想起自己倒究按了啥。薇薇发现苗头不对，忙站起来抢过手机：“你别翻我东西……”
见事情败露，尚夏也没打招呼，颓废地走出屋子，被冷风吹醒一点，从兜里掏出手机给莉莉打电话。这次他拨的很准，两秒钟便听到那头说话的声音。尚夏突然控制不住，躺在床上抽搐不止，一个劲的说“想你、想你”。那头发觉情况不对，屡次寻问都被尚夏的哭泣声盖下去，于是放弃，改用好言哄他，说是等她想通自然会去见他。此时的尚夏智力只有三岁，竟也相信，说句“我爱你”后，就挂了电话。
当尚夏智力又减少一岁时，老板娘过来帮他脱了衣服，喝口茶盖好被子，又说了一通。尚夏是怎么也不能分辨，就笑着答应，祥装明白。待其走后，即刻就回归到原始，人事不知……
夜里醒来，已是进化到原有岁数，他抓起手机，识得现在是一点钟，想起话费该是光了，遂拨了10086，听到里面的声音“您已欠费停机，请尽快充值或缴费……”
尚夏想到现在是半夜，哪里可以尽快，就小声骂了句：“尽快缴你个屁”！屁放了，尚夏就感到一阵空虚，这空虚不比一般，乃是身体与精神的共同体现。
这里正饿着，那里听到同事说梦话，‘呜哩哇啦’分不清讲的啥，倒是最后三个字有点脱颖而出的感觉“……几点了”。尚夏看了看手机，刚想回答，那里此起彼伏，又一梦者语出惊了他一跳，而且又是一阵‘呜哩哇啦’，这次是真的‘呜哩哇啦’，没一个字是脱了颖的，倒是拖了音，万分好玩。
这一问一答将尚夏梦意引来，也没管自己尚且饿着、没管灯依然亮着、没管老鼠依旧闹着、没管多少个夜晚他们曾这样把梦言欢过，只裹了裹被子，又一次退化，不，是蜕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