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漠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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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这样相安无事过了几天,大家都和兄弟俩熟悉开来,都感叹俩人性格差异较大:一个安静的要死,一个吵闹的要死,真不像是一家人。尚夏往往都是笑笑,继而干自己的活,从不多说话。表弟则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和谁都开玩笑,生怕埋没了自身的幽默细胞。

这天表弟另有安排,被调到前线压手柄,许是李师傅见他话多,故意支开方能安心工作。

那机器噪音更大,跟超声波有得一比,“吱喳”了一天,表弟终于适应,安静下来顿觉难受,便大声说话,仿佛别人都是聋哑之人,并大肆宣扬其成果:“本来想压一百个110打击犯罪,无奈时间不够,只能压出个10086也算造福人民大众了,实在惭愧。”

尚夏怕是再过一天,他能压出个原周率来。忙劝告表弟做人要低调,不可自傲。

表弟听从,跑到里屋告知老板娘:我今天破记录啦……

晚饭期间,表弟激动万分,抢过四个馒头,打算一次吞下,又突然发觉自己肚量有限,便收在一边道:“我吃两个,狗吃两个。”

众人又一次集体吃不下饭。

晚上下班就是空闲时间,往往这时兄弟俩会很无聊,很顺理成章的想到上网,但路途遥远,且不熟悉路况,也不好冒然前往。恰巧那晚俩年轻工友小刘和大毛要去上网,说好搭载他们。

路上,尚夏收到小新的短信,说是和男友很好如初,他以后会改,会对她好。还说伤害了尚夏,请求他的原谅。

其实对尚夏来说,那次已是占了她很大的便宜,只有赚没有赔,所以回答没事,以后彼此过好就行。最后还加一句:“如果他在打你,你就咬他抓他,别受他的欺负”,算是对情敌的人身攻击了。

来到网吧,众人还没说话,营业员就先行张口说:“普通上网四块钱一小时,会员三块。”对于还未拿工资的尚夏和表弟来说已是贵到极点,但念于营业员良好的态度,遂简短玩一小时,办点小事就下机跟他们打声招呼,往厂里走去。

路上表弟看着眼前开过去的一辆辆汽车,闭着眼幻想道:“哥哥,有没有觉得南通有很多女司机,而且都是开好车,而且都很漂亮……“

尚夏看了看周围驶过的一盏盏灯,感叹自己视力不支,摇摇头说没发觉。

表弟接着说:“知道吗,我来之前还以为这里有办公室给我坐,然后没事上上网,做一些简单的工作,没想到和真实情况相差这么多……”

尚夏听闻大惊,以为表弟尚未成年,竟幼稚到这地步,赶忙向他解释这个社会黑暗以及更黑暗的地方。语毕不忘问一下表弟是否已经成年,得到的答案是大大大大大大大后天18岁生日。尚夏一时没数清有几个大字,又问了一遍具体几号,表弟说八月二十。尚夏一看日历,这才七月份,感慨表弟预算能力很强,但不实用。

回到厂的时候,老李打完牌,刚巧给他们开了门,没忘问他们何去何从了。尚夏支吾着不知道怎么说,好在表弟机灵,抢着说:“去买东西了。”老李看了看他们空着的手,笑着说:“进来吧!”

第二日吃午饭,老板娘问他们昨天可是去网吧。他们彼此给了个眼神笑着不说话。他们不说话老板娘自然要说,而且一说就不停:“晚上去玩可以,但是别玩太晚了,白天还要上班,精神不好会耽误工作。我办公室有电脑,你们想玩就去那玩。以前吧,小刘他们去网吧,晚上回来不想让我们知道,就从那窗户爬进来”,说着指了指食堂后面很小的窗户,“给人家知道笑死了。”隔壁坐着的工友拿筷子的手捂住发笑的嘴,显得很不好意思。尚夏抬起头研究那俩窗户,感觉自己这身材应该是没戏了。老板娘换个话题问:“你们都是学什么的?听你舅舅说有一个学模具设计的是吗?”

她看见表弟指了指自己,又问:“你图纸看的懂吗?”

表弟平时不学无术,功课也邋遢,不敢大话,便随口说:“看懂一点吧……”

一旁不说话的老板听到,不服地说:“图纸看懂就是看懂,不懂就是不懂,没有懂一点的话说。”表弟见谎言被拆穿,赶紧弥补道:“我们上课有讲过一点,不太专业……”

老板娘又问尚夏,尚夏不敢乱说,就老实地回答自己其实在大学没学到什么,只是一些皮毛,有关计算机的软件也会一点,硬件认识,但不了解其运行原理。他人都信服,只是称现在学计算机找不到好工作,赚不到钱,进而鄙视这个大专生。

尚夏听到不是很高兴,要知道现在的大学生虽然是真的一捏一大把,而且在里面找有用的只能用“拣”这个词,但是彻底鄙视了大专生,那就是和国家过不去。再说,尚夏自认为还是很有吃苦精神的,再苦的活他都能干。于是在心里叫起了劲,誓要给他们一点说法。

盛夏的夜晚很是难耐,往往半夜醒来发现浑身是汗,且遍布疙瘩,想是热胀冷缩引起,真要洗了凉水澡才舒服。这夜尚夏几度醒来,无比难受,最后终于崩溃,索性起身到屋外转悠。开门就是一阵凉爽,仿佛置身深洞。内外温差较大,不想再回,干脆坐着发呆,抬头看了一会儿,对月色说:你丫的真色!

他来至毛毛跟前,缓缓地抚mo它的头,思考自己的命运,一时间感慨来了,叹了句:“同是可怜的人啊……”他看着狗脸,又改口道:“同是可怜的狗啊……”

蹲累了,他就坐在花池边,看橘子树上结出的绿色的袖珍橘子,小小的很可爱。但转而想到等它大了,成熟了,就要像人一样,被社会糟践,慢慢的失去原本的面貌,只剩下躯壳,没有灵魂。

好容易熬到天亮,尚夏走回火炉一般的宿舍,看见表弟把被子裹的紧紧,一旁的风扇缓缓地刮出没力的风,似乎在对表弟表示不满,自己便也不满地躺下接受风扇的施舍。

刷牙的时候,尚夏看见张翔在煮面,就笑着打了个招呼:“这么早啊,你煮面?”“恩,方便面,一会儿过来吃。”尚夏飞奔回去,掀了表弟的被子喊:“起来啦,时间不早了!”表弟哼了一声,道:“好热,几点了?”

“吃早饭的时间。”

“哦,早上吃什么?”

“大小姐煮的面,快起来。”

表弟一个骨碌爬起来,惊讶地问:“你确定能吃?”

等到表弟真的吃了面后,对着尚夏连打了好几个嗝说:“以后还要吃。”

白天,表弟照旧要面对超声波,也依旧会打破记录,只是少了以往的斗志和干劲,人也变得安静起来,唯独那饭量是亘古不变,如同定律一般。

再说前几日,兄弟两工作认真,敬业奉献,深得老板娘喜欢,这天晚上答应带二人去县城游玩。

洗过澡,尚夏拿着钱包仔细地数着积蓄,深怕出去丢人。好在他本身就不是太喜欢购物的人,出去一次也不必花费太多。表弟很豁达,换了衣服和鞋站起来跳跳,钱也没拿就说:“走吧哥,人家要等急了。”

尚夏见他一点要带钱的yu望都没有,提醒道:“哎,你出去难道不用花钱的吗?”

“呵呵,这不是有哥在吗,我还用亲自动手啊……”

“额,是哈?”

表弟一马当先地走出门去,仿佛是留时间给尚夏再多掏些钱。尚夏在心里骂道:“衣冠禽兽。”

衣冠禽兽出来的目的是让自己变得更衣冠,坐在车里,他兴奋地说要买短裤和T恤,希望张翔大姐能够带路。

张大姐鄙视了一下,道:“那是没问题,不过你以后都得叫我姐。”

“好的,姐--”

老板开着车一直不说话,很有深沉的味道。尚夏也是这样,老久都不用说话,但别人不会说他深沉,而是讲他是胆小,不善言谈。如此两者差距甚大,不好比较。老板娘倒是一贯的健谈,坐副驾驶不停地回过头跟三个小孩讲话,深怕太安静了。

一会儿车子就来到县城,尚夏跟在他们后面不时地掏手机,以制造一种假象:他是在忙才没空买衣服的。但毕竟是老板娘主帅,一定要给他们买衣服,表弟听话,拿了衣服就去了试衣间。尚夏再三推辞也没效果,索性跑路,不给试穿的机会。老板娘见状,直接掏了钱说:“恩,打包起来。”

张翔拿着打包好的衣服,跑着追上尚夏,有点不满地说:“你跑什么嘛”,她递过手里的衣服,“反正是要买的,喏,拿去。”

尚夏尴尬地接过来,道一句:“谢谢。”

她笑了笑又说:“小胖肚子痛,去厕所了,我爸妈在那等他,我们到上面去看看有没有他要的短裤。”

二人来到楼上,看到满目琳琅的都是名牌,随便一件都要二三百,尚夏不禁感叹自己原来真是没钱之人。干脆连式样都没看,边招呼张翔坐下歇脚,边说:“腿有点酸了,来,歇会儿…等他们忙完再说。”张翔就挨着尚夏坐下来,一直的不说话。

尚夏对她的映象挺好:开朗的性格,可爱的外表,虽说有时候会有点小脾气,但总体还是很听话、很知道好歹的女生。亏得这个暑假有她在,彼此玩的也比较开心。

坐了好久也没见人上来,尚夏站起来对着张翔说:“我们这样坐着也不是办法啊,要不下去看看他们在干吗?”“恩,好的”她答应着也站起身跟在尚夏后面。

来到楼下,表弟仍旧没有归来,老板便嘱咐尚夏去看看他是否昏倒在厕所了。

去看了一圈,尚夏没找到厕所的入口,只好在拐弯处等着,好一会儿也没见人来,干脆回头,打算说谎说他还要一会儿。哪知回头看见表弟已经衣冠整齐地站着和大家说话,连忙尴尬地跑过去道:“我刚看见一个漂亮的篮球,忘了去喊你了。”

逛到品牌店,表弟也是惊了一下,而后拉过尚夏道:“哥,我身上就二百块钱,哪够在这里买衣服的,回头又要老板娘给钱多不好。”

尚夏看出表弟的手足无措,赶忙发挥大哥的镇定和足智多谋来,小声地说:“这样吧,我们先去逛一圈,然后回来就说没找到中意的就好啦!”

“高见……”表弟佩服的竖起拇指,接着又感觉此行好像还缺少什么,想了想说:“那,我短裤不是买不到了?”

“这个也好办啊,回头你到别的店里看看有便宜的再买呗。”

“那就这么办啊”,表弟转过头对其他三人道,“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和我哥去看看有没有适合的。”

如此逛下来,表弟一直没认真注意短裤,而是一个劲地关注起内衣店来,路出很强烈的色狼本性,并声称这是视觉享受,不容错过。

尚夏视力存在问题,一时也享受不了,只好假装清纯,并且学会了倚老卖老:“你们这帮小混混,成天就注意这些事情,做人要大气一点,稳重一点……”尚夏有点词穷,改口说:“那啥,咱要做文明市民。”

“现在哪还有个文明话说”,表弟显然很不服,转为引用网络词语,“以前洗头房是只管洗头的;医院是只管看病的;刹了车也是要救人的;政府是讲道理的……你说,我还在乎什么?”

尚夏一时语塞,找不到回应的词语,只好无力地挽救:“即使是这样,你也应该濯清涟而不妖……不能放任自己。”自己讲完都觉得恶心,又补上一句道:“当然,自己有自己的活法,咱不说这个了,回去吧。”

表弟用手弹了一下飞在自己耳边的苍蝇说:“好的。”

回到厂里已是晚上九点半,兄弟二人又热出了一身汗,后悔不该早早冲凉。表弟扯过原来的话题,想继续深造。不想尚夏以头晕为由,回了避。

尚夏倒不是自觉理亏,而是他对这类的谈话或争论很感无聊,他觉得不论这个世界有多少个人在为这些事争论,都不会真正改变这个社会原有的模样。好比自己在利用父母的条件获得了某个别人求之不得的岗位,却还是很大言不惭地说:这是我竞争来的岗位,我是称职的。

这些谁都管不了,或着说谁都不能彻底管了,更何况是两个只会动嘴皮子的无名小卒。

表弟有点失意,进而引来诗意,脱口而出了一句诗:“呜呼,愁断肠,马屁更比落花香……”讲完自觉良好,慌忙自夸道:“可惜了我这个流浪诗人,怀才不遇。”

尚夏没想到十几年不见,表弟也养就了一身诗人细胞,立马刮目相看,赞美道:“好诗!”虽然不知道到底好在哪里。

表弟得劲,也顾不得自己胸中仅存的一点笔墨是否够用,又感叹起来:“啊……”,啊了半天也没接上下句,只好放弃,“我今天晚上把洗头膏当沐浴露用了,真他妈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