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来到学校,尚夏将行李收拾进宿舍就随便找了纸笔,拿了学生证往考场走去,希望能看见个把认识的人。
暑期过去,气温应该有所下降,但是此刻,尚夏在考场里是坐立不安,满脑子汗都不敢擦一擦。他环顾左右,没一个认识的人,估计本班的人才们都是过了关的,唯独这个霉鬼。本来他还想找个人一起努力,也许还能混过去,现在看来,只能靠运气了。
等到考试铃声打过,监考老师发试卷的时候,从门外闯进一个同学,连声抱歉说迟到了,希望老师别见怪。尚夏听着耳熟,抬起头时见是本班唯一的一个走读生,顿时心宽许多,感觉自己也不是孤身一人,就招呼他过来,指着后面一个空位置说:“韦达,来,坐这里。”
韦达也仿佛发现了新大陆,高兴的不得了,慌慌张张跑过来坐下,凑近着看了一会问:“怎么,你认识我啊?”
尚夏没敢说话,怕是自己认错了人。他见尚夏没反应,拍了拍口袋接着说:“不过算咱俩有缘,我这里有答案,你要不要。”
“要,当然要,考试的时候给我抄就好啦,多谢。”
“那考完试你得请我吃饭……”
“……”
“怎么样?”
“好的,如果答案不正确的话,你死定了。”
“怎么可能,我自己不也来补考的,骗你也等于骗自己是吧”,他抬头看了一眼走过来的监考老师,小声说,“老师来了,快坐好。”
那场考试异常艰辛,尚夏眼睛不中,即使是戴了眼镜也看不清楚,于是每次掉头抄答案的时候,都要仔细地寻觅一阵。但是条件不允许,那监考老师又不是吃素的,必定能发现这里的异常,也曾几次警告过尚夏,要他坐好,否则以零分处理。尚夏没抄到六十分,不敢随便交卷,斜过头轻声嘱托韦达把字写大一点。
韦达可能有些耳背,根本不把尚夏的话当回事,依旧很潦草地将歪扭的字涂在试卷上。尚夏无奈,递过一张小纸条,示意他把答案搬过来。搬了一阵,那答案终于到手,尚夏乐的不行,咧着嘴对监考老师傻笑。
监考老师本就看他作弊不爽,这下子又被调戏,火从丹田处往上直逼,最后终于爆发,走过来收了试卷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尚夏手握着答案,微笑着离开了考场。那位索求斋饭的家伙亦交了卷跟着,嬉皮笑脸仿佛借钱收债。尚夏径自走了一会儿,突然回过头问:“兄弟,你认识我?”
“废话,你不就是小夏嘛,怎么,想赖账啊,走走走,去饭店。”
“去哪饭店,这里有饭店吗?小饭馆就行,走,我请客,你想掏钱也行。”
最终,尚夏请韦达吃了顿盖浇饭,还是最便宜那种。不过好在那家伙也没挑剔,仿佛饿极了,拿了筷子就吃。
吃完饭,尚夏用手摸摸嘴说:“真是的,连餐巾纸都没有。今天多亏了你,对了,你答案哪来的?”
韦达掏出自己带的纸巾擦擦嘴,很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缓缓道来:“屁啊,这不就是期末考试试卷,怎么会没答案。”
尚夏将信将疑,不甘心地问:“怎么可能,我怎么没看出来,而且你怎么知道就考那套试卷,如果不是呢?“
“我都补考好几次了,没你清楚啊!“
韦达的一通话比饭还粘,将尚夏完全噎在那里。
这学校还没开学,宿舍住着也很冷清,尚夏本来想在韦达家借住几晚,等同学们都来了再回来。哪知他吃完饭,一个招呼不打就骑着电瓶车跑了人。尚夏立在饭馆门口,憎恨地想道:真是没素质,活该你补考。
回到宿舍,尚夏整理好床铺,连接上电脑坐着上网。整个班级估计只有他来的这么早,邻近宿舍也是一个人影都没,大热天的肯定都缩在家里电扇伺候,有条件的可能在吹空调,而他似乎挺穷,电扇都没有,有的依旧是那台给电脑降温的迷你型电扇。尚夏试着拿起来吹了吹,感觉还不错,就那样一直举着看电脑屏保。
看了一会,他觉得无聊至极,想到班级群里忽悠大家赶快过来,并组织了一大片淫秽词语,以激励大家主动说话。哪知打开群,里面安静地只躺了这样一个信息:“最近班主任xx入驻本群,大家说话时注意分寸,万万不可露出本性,行事多加小心。”
看到信息,尚夏本想打字的手停着没敢动,老半天才呼出一口气,大骂道:“什么破玩意儿,她来群里干嘛,群主脑子秀逗啦,把她也拉进来。这以后还算群吗?直接散伙算了。”但是他没敢退群,怕班主任看到,想是躲着她,必定对他有所看法。
这学没开,食堂自然也没得吃,除了早上,每天到了吃饭时间,尚夏都得跑到校外买份炒饭或是盖浇,草草吃了又趴在电脑前玩游戏、看电影,日子过得很荒废。不过对于大部分大学生来说,荒废时间那是正常的事情,不必太计较,就好像从来没有人怪猪只会吃和睡一样。
如此到了开学这天,学校人渐渐多起来,小店也挂上新牌子,打着“新学期,新气象,新商品”的标语,迎接新老学生和新老客户的光临。食堂很快也更新了,又挂上前年迎接尚夏那届学生的红标语:“第二食堂热烈迎接大一新生”。好像除了大一的能来外,别的都不欢迎一样。
这人到大三,学业要么精通,要么荒废,但往往荒废者居多,于是有些人跳出来放弃学业,投奔了商业,每天拎着大包小包,走寝室串宿舍地推荐商品。有些别出心裁,在包裹上印了花彩的大字:“绝对比店里便宜”,印出来怕别人不信,又在后面补上毛笔写的大字:“真的”,最后还贴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二字歪歪扭扭地写在包裹上,怕是一下子就玷污了商品的质量。
上午十点,尚夏收到大宝的短信,称他在校外,有太多行李以及吃喝必备,希望夏哥帮忙,回头一定分享其所有食物。尚夏肚子里的东西尚未消化干净,对食物的敏感度也不是很高,他极不情愿地拿了钥匙走出门去。
到了校门口,尚夏左顾右盼也没看到大宝身影,打电话询问他现在何方。大宝吱唔着说还没到,让他等一会。尚夏这才觉得上当,但又不得不在那等着。无聊时,他看到道路两旁刚戳上去的一排广告牌,全打着这样的标语:航空的速度,公路的价格!
盯着半天,尚夏都没看懂,想这航天的速度,真要在公路上跑,不是超速超大发了!于是想走近了,看这广告打着到底啥目的,刚迈两步,那边就看见大宝从公交车上跳下来,他忙走过去打算一展手脚。
大宝看见他过来,不慌不忙地递过一个背包说:“你拿这个”,他又扬了扬手里的袋子道,“我拎这个,公平吧。”
尚夏几分钟内被耍两次,刚想发作,骂他两句,大宝却先开口:“哎,学费是不是5800来着,我带了6500,够吧?”
说到这学费,尚夏猛然想起自己连学费都没带,甚至跟父母提都没提,慌忙掏了手机打电话。
他母亲在电话那头开玩笑说还以为他两个月把学费都赚够了,真不愧是她的儿子。
尚夏被嘲笑一通,老实交代搞了多少资金,以及还缺少多少资金,需要老妈亲自汇款,明日就要上交学校,不可怠慢。母亲唠唠叨叨地嘱托了几句,无非就是要“好好学习,多吃多补”之类的话,尚夏没有坐到天天向上,但是后两条所谓的多吃饭和多补考他也做到了。
电话刚挂,学校里的喷泉突然间喷涌而起,阳光照射下,激起的点点水花都显现出色彩缤纷的感觉,顿时喷泉边多了许多拍照的人。大宝立住脚看了一会说:“哎,上一次看见还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吧。“
“对的,而且去年的今天,食堂会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吃的菜。“
“这学校真不错,全忽悠刚到的学生和家长了”,他看到广场上满是私家车,好的差的新的旧的干净的脏的全挤在一起,又发感慨道,“这学校什么时候成了二手车市场,走商业道路啦?”
“可不是咋的,你瞧那图书馆,可能资金短缺,运转不过来,建了三年,就整了个阶梯,爬着都费劲。”
“啥话都不说了,全在这钱里了……”大宝学着电影里“全在酒里”的经典台词,改编了这么一下,味道大变。
尚夏也不甘示弱,指着大宝拎的袋子说:“全在这包里了,你有啥好吃的最好尽快交出来。”
吃过看着丰盛但是没钱买的午饭,尚夏从挤满了人的食堂逃出来,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对大宝说:“还好菜呢,TMD比饭店还贵,鬼消费得起。”
大宝安慰他:“这是弱肉强食,咱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学学阿Q,你就认为那些好的都是省给咱儿子吃了。”
尚夏惊愕地望向大宝,第一次觉得他是这么的愤世嫉俗,忙问他原因。大宝独自思考了会,叹了口深长的气,从家长里短开始说起:“暑假的时候,我帮我爸爸看店,每天闲的要死,你不知道,干我们这行的,那都是论月来记件的,一个月能谈个两三比生意就足矣。我便每天在家里上网,玩传奇。某天,在人家屋后撒尿,被逮个正着,后来告诉我爸说我随地大小便。我爸哪里容得了这么一个随便的儿子,骂我没出息,整天就窝在家里,让我出去跑业务也懒得去,这店今后就是交给我也没得好。我跟你说过我爸吧,就爱跟我唱反调,为这事到晚饭时还在讲,他问我撒尿不在厕所,吃饭为什么也不在厕所,你说我受得了吗,不就是一泡尿啊,至于吗!”大宝停住,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
尚夏“恩”、“啊”地答应,一如以前大宝侃侃而谈的时候。
润了润嗓子,大宝接着说:“后来我就和我爸冷战,一直到今天早上才和他讲话,他估计有点舍不得,让我周末有空就回家,并且说了一句我到现在都没忘记的话……”
“什么话?”
“记得以后撒尿的时候到厕所去。”
下午,同学们相继到来,一面互相打着招呼,一面收拾屋子和床铺。尚夏坐在电脑前玩CS,没空一一会见到来的同志们。大宝电脑放置了两个月,再度搬出来已完全罢了工,再也启动不了。大宝难受地认为陪他度过两年生活的破电脑终于魂归西了,刚要掉泪,外面传来班长的声音:“个宿舍成员注意了,下午三点在学术报告厅集合,系里面要开动员大会,每个人都要去。”
班长的声音很有震撼力,以至于每次有什么重要活动,只要班长这么一喊,立马“震亡”少许人,开会时必定不见。另一些人以耳朵震聋为由,也拒绝参会。只有部分类似于尚夏性格的人才会安然着过去,接受上级批评和指导。
尚夏吩咐大宝出去打听到底动员什么,不一会儿大宝归来,坐到电脑桌上,神秘兮兮地对尚夏说:“你猜怎么着?”
尚夏摇摇头,表示猜不着怎么。大宝就又跳下地,拉一拉衣服边,有些愤怒地道:“学校要组织我们系的学生到工厂里实习两个月,就在两个星期以后,你说学校这不是疯了吗?好好的课不上,实什么习啊,就算实习,那也是毕业后的事,你说,现在学校连分配都么得,还会介绍你去实习?”
“真的?”尚夏不敢相信地问道。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尚夏是彻底对学习失去希望了,本来他还打算安静地享受大学里的最后一个学期,再写点东西,要是能发表那最好,不能的话以后自己拜读也是一种回忆。这下可好,学校一个屁把他们打到工厂里去,到那里和学校就是不相干了,什么都得听厂里的。那就真的沦为打工仔,和学生时代说拜拜了。
尚夏茫然地望向大宝,问他有何打算。大宝本就体弱,哪里禁得起打工带来的负面影响,一口回绝:“去个屁啊,我直接回家好了,或者在这里钓他两个月鱼,等你们回来。“
尚夏尚不知道那里条件和待遇怎样,暂做打算也还嫌早。他关了电脑,爬到床上说:“先睡一觉,到时候听学校怎么说,如果条件好的话,去赚点钱也未尝不可啊。”
大宝可不这么认为,他走出门外,打算先从班长这下手,询问去不去的利害关系,并想办法充分作好班主任的思想工作。